“下颌線分明但臉不寬……”
屋裡空調涼爽,關佳顔的手指是溫涼的,摸在臉上有種被幼獸嗅聞的感覺,尤其是她輕輕地來回撫弄她的嘴唇的時候,谌隻能默默地抿了起來。
整張臉都讓關佳顔摸兩遍了,可這人的手還停在她鬓邊不肯離開,繼而松松地梳理着她的頭發,最後将手輕輕地落在她搭着發尾的肩頭。
“我哥沒有騙我,你就是很好看。”
谌過注視着幾乎要貼上她臉的關佳顔,第一次不是因為感傷于關的不幸遭遇而心跳砰砰,“咚、咚、咚”的聲音仿佛從胸腔直接傳進耳朵中,重重地敲響在她的大腦神經上,敲亂了理智、打斷了思慮、模糊了界限。
她一時間竟然忘記了推開關佳顔,就那樣愣愣地任由那小孩兒伸手捂住了她的雙眼。
額心傳來一點溫熱的柔軟觸感,一觸即分,她恍若夢醒,一把将關佳顔推開掼倒在枕頭上。
兩個人像是陷進一陣無法言說的尴尬裡,又像是心知肚明地繞開了某些想法,各自平躺着不說話,可清晰的呼吸頻率明擺着都沒睡着。
過了許久,也許隻是幾分鐘,關佳顔突然又問:“谌過,你喜歡什麼樣的人?”
谌過翻了個身背過去,冷冷答道:“我不打算談戀愛。”
“你是獨身主義?”關不肯在這個問題上罷休,打定主意一定要問出個子醜寅卯來。
谌過無意撒謊,卻答了個絲毫沒有參考意見的答案:“不是,在等緣分罷了。”
關佳顔果然立刻反問:“什麼鬼話,緣分這種飄渺不定的東西是靠等來的?你要敷衍我也得找個說得過去的理由吧,哪怕你說現在忙于事業無暇分身都更有說服力一些。”
這小孩兒還挺不好糊弄,谌過在心裡無聲地笑了幾下,慢條斯理道:“不是敷衍你。要說是受事業所限沒精力也算半對。”
“佳顔,我不會隻待在這個工作室裡拍人像,我會出去走。會一年比一年出去的次數多、時間長、距離遠,未來說不定還會關掉這家公司。”
關佳顔心裡升起一股緊繃的焦慮,忍不住追問:“你要走去哪裡?”
谌過睜着眼睛在朦胧的黑暗裡盯着虛空中的某一點,仿佛那裡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一處美景。
“如果我能的話,我想走遍地球。去拍烈日下的大峽谷、暴風雨中的燈塔、沙漠裡的海市蜃樓、遷徙的候鳥、曠野上的閃電、雷鳴前的風暴、浩瀚無垠的星空……”
“世界是無限的,隻要是光能照到的地方,攝影師都會去追尋某一個瞬間。”
“我喜歡拍風景拍自然,喜歡那些别具一格的建築,甚至也想過去拍戰地,我的夢想是做一名自由攝影師,一直困在影棚裡拍人像并不能滿足我。”
關佳顔不知道在想什麼,沒頭沒腦地嘀咕一句:“别說整個世界了,單良首市就有你拍不完的人像,你憑什麼不滿足呢?還是你覺得拍人像沒那個什麼自由攝影師高級?”
谌過并不為關這番不禮貌的話生氣,依然耐心道:“拍人像并不低人一等,每一個客人都有獨一無二的美,我隻是想離夢想更近一點。”
“那跟你不戀愛有什麼關系?”關佳顔明顯有氣。
“有關系啊,”谌過用一種理所當然的語氣說,“人談戀愛圖什麼呢?不都圖個長相厮守,那我天天往外跑誰受得了?”
“所以,我要麼一直單着去追尋夢想,要麼就找一個同好,一起去路上瘋。”谌過說。
關佳顔聽懂了谌的題外音,谌不可能跟一個沒法出門的瞎子在一起,她們兩個根本就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可是她不甘心。
她确實不能當一個攝影師,但未必就不能出門,也許某一天她的勇氣生長到足夠強壯的時候,她也能勇敢上路。
她不能用眼睛去領略這個世界,但她可以聆聽、可以觸摸、可以嗅探,可以用腳步去丈量,誰也不能因為她是盲人就判了她不能去探索世界的死刑。
她為什麼不能在路上瘋?她可以的,她隻是需要時間,需要充足的時間賦予自己一往無前的勇氣!
可谌過顯然不想給她這個時間,她不能接受。
關佳顔開始生硬地轉移話題:“那你的圈子應該能接觸到不少優質女攝,不至于一個都看不過眼吧,還是,”她意味深長地拉長嗓音,“你其實有喜歡的人了?”
谌過嗤笑一聲:“你挺能想的。”
“那就是沒有,”關立刻追上去,“那除開職業,你到底喜歡什麼樣的女孩子?”
“不知道。”
“怎麼會不知道呢?”
“不知道喜歡什麼樣的,但知道讨厭什麼樣的。”谌過心道這可是你自己上趕着問的,聽到後面的回答可别難受。
關佳顔果然沒意識到前方有個陷阱,還特别熱切地問:“讨厭什麼樣的?”
谌過脫口而出道:“太主動的、緊追不舍的、自以為是的。”
關佳顔被打了個措手不及,突然沉默,谌過是在說讨厭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