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走走停停,遇到洗手間就去洗臉洗手,中午時已經進入另一個區,叫了外賣在道邊的石頭上坐着吃。
關佳顔是個挺好養活的大小姐,端着碗十幾塊錢的魚粉也不嫌棄。
谌過把她碗裡的魚片夾過來挑掉刺再送回去,關佳顔夾了幾次都沒夾住,幹脆捧着碗先喝湯。
谌過直接抽走人手上的筷子,夾了魚片送過去:“張嘴。”
“好吃。”關佳顔是真的心情很好。
“有人伺候,吃樹皮都香。”谌過也端着碗喝湯,不然碗太沉,她肩膀不是很舒服。
關佳顔“咯咯咯”地笑:“哪有那麼誇張。要是你讓我吃樹皮,我就不喜歡你了。”
“那你趕緊吃,路邊到處都是樹,我給你挑棵軟皮的,要不太剌嗓子。”谌過說。
關佳顔笑得聲音更大了:“怕剌嗓子,你還怪心疼我的呢。”
谌過也忍不住笑,趕緊把一口粉咽下去,怕從鼻子裡噴出來。
兩個人跟有病似的,各自端着碗在那兒咯咯咯地笑了半天都停不下來。
吃完飯又叫了兩杯果汁喝,關佳顔耍賴,說走不動了。谌過早有準備,從包裡掏出一張隔潮墊鋪在草坪上,直接把人推倒在墊子上:“躺着吧,小賴皮。”
關佳顔大喜過望,躺在墊子上摸到谌過的腿,一擡頭就枕了上去,往上一伸手,攀到谌過端着的胳膊,抓着就晃了晃:“你怎麼還在玩兒手機呀?”
谌過抓緊時間回了青曉幾句話,推開關佳顔的腦袋也躺下了,又從包裡掏出兩條毛巾把倆人的肚子給蓋上:“曠班就算了,工作不能不管啊。”
關佳顔跟個小狗一樣在她邊上拱來拱去:“快閉嘴,玩兒的時候說什麼工作啊,影響心情。”
谌過簡直無語,對我來說這叫玩兒嗎?這叫沒苦也要找點苦吃!
夏季的确容易瞌睡,樹蔭下微風徐徐,兩個人枕着包靠在一起還真睡了過去,直到一聲短促的“滾開”響在耳邊,谌過才醒過來。
關佳顔猛然睜開眼睛,胸口急促起伏,繼而往邊上伸手,摸到谌過後就爬起來徑直撲到她身上:“有狗。”
的确有狗,過路的,主人還牽着繩,兩條小博美,互相追逐着叫了幾聲。
關佳顔摟着她顫抖個不停,整個人好像瞬間涼了下來,胳膊冷飕飕的不說,一張臉煞白,連額頭上都滾了一層汗。
她想起關佳顔以前說過不喜歡狗讨厭狗,看來那都是保守說法了,這哪裡是不喜歡,分明是很怕。
可是怕狗也不至于吓成這樣吧,感覺魂兒都飛走一半了。
“沒事兒,人家牽着繩呢,走了。”谌過一下一下地給吓壞了的小孩兒拍着背,等人不那麼抖了,騰出手去拿礦泉水擰開遞過去:“喝口水緩緩。”
關佳顔抱着瓶子一口氣灌了一半兒才長長地松了一口氣。
“很小的狗,是兩條博美。博美就是淘氣,愛叫,其實一點都不吓人。”谌過抽了濕巾給她擦汗,眼看着這小孩兒吓得眼淚都快出來了。
“……隻要是狗,都不行。”
“知道我怎麼被車撞的嗎?”
“那天拿到錄取通知書,我們一家人去酒店吃飯。吃完飯我和我爸想散步回家,走過一段沒有護欄的人行道時,旁邊不知道從哪裡沖出來兩條阿拉斯加,一下子就把我撞翻滾到了馬路上。”
“那個司機吓了一跳,不但沒來得及刹車,竟然還錯踩了油門,我爸爸當時就撲了上來。”
“後來,我就聽不得狗叫聲,更不能靠近狗。”
“我想,我這一輩子都不能跟狗和解了。”
谌過肚子裡醞釀了許多話想說,在這一刻隻覺得通通都沒用,于是她輕輕地抱住了關佳顔:“佳顔不怕。”
收拾好背包和垃圾,兩個人繼續沿着健步道走。
關佳顔過了狗PTSD那股勁兒後,再次感覺到谌過今天的情緒委實是不太好。
這個發現讓她有點沾沾自喜,萬萬沒想到谌過是個如此感性的人,會為她的不幸遭遇如此傷心,畢竟連她親哥都說谌過是那種面熱心冷的人,可喜悅過後的愧疚又讓她于心不安。
她也不舍得谌過這麼難過的,可掩藏在本性下的那一點自私和貪婪又隐隐約約地壯大起來,蠱惑着她去索要更多。
她一面忍着自己的心疼,一面追問谌過:“早上你在公司裡跟人吵架了嗎?”
谌過微微頓了一下:“沒有。”
“你不說我也知道,有人背後說我壞話了吧。”
谌過不上她的當,她也不上谌過的當,堅持着把話題引到自己的邏輯線上。
谌過果然放棄抵抗,輕笑一聲調侃她:“這你都知道?順風耳嗎?”
關佳顔終于抓住那些源自于谌過的慈悲,将之化作一柄利刃狠絕地刺向她,雲淡風輕道:“因為她們曾經當着我的面說啊。反正我是瞎子,看不見臉又能認識誰呢?”
谌過拉着她的手微微緊了一下,但沒說話。
關佳顔在心中高高舉起那把刀,繼續自顧自道:“雖然我不知道他們的名字,但我能認出來。每個人的聲音都不一樣,說話、走路,甚至喝水的動靜,我都能聽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