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都是男子,何必相互為難呢?季德芝那個人,不會對你好的,自己的孩子她都不要,難道還能……”
宋照裡将他那把刀扔回去,刀在空中翻轉,刀刃朝下,铮然插在地面上。
“閉嘴,你吵死了。”背對着月光,宋照裡被打斷了思緒,不耐煩地開口。
季如岚閉上了嘴,眯着眼毫無目的地看她,從頭到腳開始掃視。
頭發、眼睛、鼻子、嘴、脖子、肩膀……
等等,他的脖子上怎麼……?
季如岚眼睛突然睜大,看了又看,他一下子坐起來,借着月光看清咽喉那處後,他詫異道:“你是……”
梁煙樹在這時匆匆出了門,打斷了季如岚。她表情嚴肅,對着宋照裡道:“季如意高燒,這裡沒有藥,我們得把她盡快帶回去。”
宋照裡立刻進屋,她和梁煙樹一起把被子包裹在季如意身上,背着她出了門。
她們急匆匆地走出院子,沒有留意到有個人已經站在了門前,堵住了她們的路。
宋照裡本來背着季如意低頭走路,梁煙樹拍了拍她,她有所感應地擡頭看去。
文汝。
那個在小徑盡頭形銷骨立的人,那個在門外一晃而過的人,那個從醫館處抓了傷藥的人,此時重重疊疊,都在宋照裡的眼前,漸漸與一個小孩子的身影重合。
他小時孤零零地坐在門檻上刻木雕,稍微長大時與弟弟重逢,後來在傳聞中重病過世。
當年的文家有一對雙生子,哥哥取名叫文汝,弟弟取名叫文安。
他就是當年文家雙生子中的哥哥。而那個早已去世許多年的人,此時活着擋在了她們面前。
文汝站在大門前,眼神空洞無神,頭發披散着,衣裳破破爛爛,手裡提着一盞燈。
像是一隻木偶。
季如岚在此時也趕了過來,他微微喘着氣,站在宋照裡身前,護着她們一幹人等,對着文汝說:“妹妹生病了,她需要醫治。”
文汝還是立在那裡,沒有反應。
季如岚深吸了幾口氣,隻能再次重複一遍:“你的女兒,她生病了,需要醫治,你不要攔着她們。”
文汝偏了偏頭,突然間上前幾步。
季如岚立刻戒備,他将刀對準了文汝,又一次重複道:“你的女兒生病了,你治不好她,讓她們走。”
她們幾個人屏息看着呆立在原地的文汝,他的眼神看着季如岚的刀,卻又好像沒看見一般沖上前來。
然後,他伸出瘦骨嶙峋的手,将那盞燈慢慢遞給了宋照裡。
“天黑,燈亮,女兒,治病。”他面無表情的臉上吐出字句,将燈交給宋照裡後,文汝繞過她們,慢慢走了回去。
宋照裡手裡攥着那盞燈,心間莫名湧起一陣說不清道不明的心緒。
季如岚将手裡的刀遞給了梁煙樹,他将幾個人推出門外,嘴裡不停地說道:“快去找大夫,如意不能出事,謝謝你們了。”
宋照裡問他:“那你呢?”
季如岚擡手摸了摸季如意的額頭,眼裡盡是擔憂,他苦笑一聲,隻道:“父親時而清醒時而瘋傻,我得照顧他。”
他催促着她們快走,然後再一次關上了門。
宋照裡和梁煙樹一路跑着,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醫館。
彥珩早被添香閣的人叫了回去,藥童們也早都休息了,隻有珞将瀾撐着下巴在這廂等着她回來。
他本在瞌睡,一見來人,吓了一跳。
“宋娘子!啊,這是怎麼了?”珞将瀾睡意頓無,他搭了把手,将季如意放在榻上。梁煙樹到了醫館便忙着去煮藥,宋照裡和珞将瀾守在榻邊。
“這位便是季家小姐?”珞将瀾問道。
宋照裡點了點頭。正要開口和珞将瀾講今日發生的事,那邊梁煙樹隔着半個屋子喊道:“櫃子裡有衣物,先把她的衣服換下來。”
宋照裡立刻将衣服從櫃子中拿出,她将季如意的身體擺正,手指正準備解開扣子和腰帶,她對珞将瀾道:“珞公子,幫個……”
“忙”字還沒說出口,她就意識到這個屋子裡隻剩下她了。
珞将瀾在她準備給季如意解開腰帶時,就已經先避嫌落荒而逃了。
“宋娘子,什麼事?”珞将瀾的聲音從門後悶悶傳來。
宋照裡無奈一笑,她一面飛速地替季如意換衣裳,一面請求珞将瀾道:“麻煩珞公子,去接一盆水來,多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