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湄有些驚訝:“啊?那你去了何處?”他思索着,然後聲音又小了幾個度:“你嫁人啦?”
珞将瀾被問得有些尴尬,他下意識摸着耳朵,覺出有些發燙,就連忙轉移話題:“許家管得如此嚴,你一個小郎君,還敢去那裡。”
許湄果然被轉移了注意力,他撇嘴:“那怎麼啦,我和……别人扮女裝去的呀。”
珞将瀾搖搖頭,沒有細說下去,隻是道:“以後不要再去了,不是什麼好地方,那裡真的很危險。”
他又屈指刮了刮許湄的鼻梁,作兇狠相:“尤其是你這樣的小公子,她們會把你整個吞下去,骨頭都不剩的。”
許湄被他的動作逗笑,嬉鬧着圍在他身邊。
日頭下墜,到了黃昏時候,珞将瀾便向許湄辭别。
宋照裡昨晚和他講今日有事去季家一趟,晚上才回來。他算了算時間,也該回去給她做飯了。
自他的病好了大半後,他們二人陷入了一種微妙的默契中。宋照裡沒有提出讓他離開的事,珞将瀾也沒有主動說告辭,他與她,一個在内顧家做飯,一個在外刷牆賺錢,誰也不先說離别的事情。
“我明日過了午時會再來,你不要忘了再熟悉下我今日教你的。”
許湄起身,将他送出門外,在珞将瀾即将轉身出門時,他拉了拉珞将瀾的袖角。
“将瀾哥哥,那個,明日你來時,能不能給我再帶兩塊棗糕?”許蕙和他小聲說着,手指虛虛牽着他衣角,臉上泛着些薄紅:“小老師說我有些胖,不讓我吃甜的。”
珞将瀾瞄了一眼那位小老師,輕輕點點頭:“放心,明日一定給你帶。”
許湄将他送出去,心滿意足地回屋,他原本蹦蹦跳跳的動作在觸及小老師凝視的目光時一下子消停下來,在嚴厲的視線下變成了端正的小步子。
珞将瀾出門後,便将帷帽戴好,一路避着人多的地方,慢慢走回家。
日頭将快要完全隐沒,天際剛剛擦黑。他将琴收入櫃中,然後換了身舊衣裳,挽起袖子進了廚房。
珞将瀾打量着廚房的食物,還算豐富。他将柴火放在爐竈中燃燒,預備做個南瓜餅、再炖點骨頭湯。
宋照裡最近幾單生意完成後,家裡明顯寬裕了不少,雖不是很富裕,但至少比上不足比下有餘。溫飽上是不必發愁的,珞将瀾平時也節儉,兩個人倒用不上許多錢。
他看着爐子,望着燃燒的火焰出神。被火吞噬的木柴發出細微的聲響,火光卻照亮他沉思的臉龐。
他在想以後的路。
添香閣必然是不會再回去了。當初宋照裡把他救下來,再回去就是自視輕賤,也白費她的好意。可是,他一介男子,孤身在長天城,沒有母家,也沒有姐妹,又該如何自處呢?
他也清楚,自己不會一直留在宋照裡身邊,他無所謂世人對他的态度,流言再難聽,他從前也聽慣了。隻是宋娘子不能被他連累了名聲,她早晚要娶夫郎,早晚會有家室,自己在她身邊隻是累贅。
宋娘子……
神思恍惚間,他被突然竄高的火焰吓了一跳,急忙起身關上被風吹開的門,看到了外面黑透的天色,才意識到宋照裡仍然未歸。
他做好了飯菜便直接焖在鍋裡,坐在窗前看着門口。貓在他的手邊蹭來蹭去,不一會兒就捱着他睡着了。
天色愈暗,街上的人也漸漸歸家。月亮從雲層中露出光亮,樹的枝條随風搖擺,發出聲響。
從來沒有過這樣的狀況。自他住在這裡,宋娘子即使忙到再晚,也沒有哪一天是不回家的。
珞将瀾心裡有些焦急,他起身去整理被褥,又将櫃裡的衣裳重新歸置了一遍,這些事情都做完後,宋照裡還是沒回來。
他時不時擡頭望向院子門口,每一次都沒有看見她的影子。他又伏在案上,看着室内靜靜燃燒的燭火,細細數着時間。月光透過窗紙将他孤單的身影照在地闆上,夜越發靜谧,珞将瀾在等待中意識漸漸模糊,就這麼趴在案上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