焱雀道:“本來我沒懷疑你,因為你沒有做這些事的動機,可剛剛戰掌事說了,那個宮婢家鄉有一雙父母,一個妹妹,若你是那個妹妹,這一切就都說得通了,昨晚羽衣營五十餘人同時陷入昏迷,除了在那個院裡熟悉一切的人,外人怎麼可能做得到,我猜迷香是下在廂房和各值守處的火盆裡的吧,所以蠟燭和湯都沒有問題,因為你知道,一旦事發,一定會有人查看蠟燭和湯,但是不會有人去查看火盆,即便真有人查看,迷香都燃盡了,什麼罪證都不會留下,我值守的那個地方的火盆你沒有放迷香,因為你必須要有一個人和你一起行動,以證你的清白,而公主寝屋裡緻我昏迷的那個迷香,是你手中的火鐮引發的,你故意事先服用了解藥,又在我面前倒下,自然就沒有人會懷疑是你綁架了公主,我猜你一定不止一個幫手,起碼有三個人,一個潛伏在公主寝屋門前的檐下裝神弄鬼引開戰掌事,一個潛伏在行宮外用毒針暗傷戰掌事,還有一個潛伏在院外等我昏迷了以後擄走公主,你要做的就是下迷香,然後和我一起行動,等着我們找出真相,你才能報仇雪恨,我說的對嗎?”
小腼道:“你真聰明,我也真是倒黴,怎麼挑了你這麼一個聰明的”。
焱雀道:“你真是倒黴嗎?你不就想好了挑中我來查真相嗎?我們相處了這麼些日子,你對我應有了解,除了我,還有别人能帶着你一步一步揭開真相嗎?你早就把我盤算在計劃内了吧”。
小腼道:“你别把話說那麼難聽,我之前可是真想和你做朋友的,我還是想不通,你怎麼懷疑到我身上的?”
焱雀道:“以陛下之威儀,要想壓下這件事,必然能瞞的密不透風,你一個進宮不過兩年的羽衣營女衛如何得知的,如果不是有心深查,你又怎麼會知道那麼多密不外傳的細節?是誰告訴你的呢?”
小腼憤恨道:“我姐姐死後被運回家鄉,送她回來的人說,她是失足溺斃,可我不是傻子,她的手腕和腳踝處有捆綁過的痕迹,她是被人綁着扔進水裡溺斃的,我去找了舉薦她進行宮當差的同鄉,同鄉說她死前除了灑掃,就隻去公主寝屋送了一趟宵夜,被趕出來的時候吓得魂不附體,同鄉問她怎麼了,她說看見戰掌事伺候公主沐浴,差點挨了戰掌事一刀,同鄉是個膽小謹慎的人,囑咐她不可外傳,可隔牆有耳,他們說的話不知怎地就被别的宮娥聽見了,她第二天晚上就被前掌事叫去,在前掌事屋裡呆了不過一刻鐘,她就哭着回房收拾行李離開了行宮,隔天卻被發現溺死在山中洞穴的溫泉池裡,我姐姐犯了什麼錯?戰掌事和公主之間不清不楚被我姐姐撞見,被貴妃借機拿來做文章,在你們這些位高權重的人眼裡,人命真如草芥般可随意拿捏麼,呵呵,我偏要你們也嘗嘗這被人拿捏着性命的滋味,戰掌事,你和公主雖未動手,一切卻因你們而起,那這一切就要你們來承擔,焱雀,你以為我怕死嗎?你要斬我手臂斬便是了,我的同伴見到的若不是兇手的人頭而是我的手臂,立馬也會殺了公主,我一條命換公主一條命,劃算得很”。
焱雀歎口氣道:“非要我把事做的那麼絕嗎?你死不足惜,難道要背後幫你的那些人陪你一起死嗎?”
小腼不屑道:“那些不過是我花錢雇來的殺手,我并未見過他們的真實面目,也不知道他們姓甚名誰,他們不過圖财,我若出事,他們把公主捆着雙手雙腳往溫泉池裡一丢便算完事了,又怎麼可能和我一起死”。
焱雀笑了,如此緊張異常的時刻,她竟然笑得從容自得,仿佛一切盡在掌握,小腼皺着眉,隻覺得她的笑容礙事又刺眼,心裡卻生出了忐忑,不禁道:“你笑什麼?”
焱雀道:“你還是低估了我,我沒有那麼好糊弄,你的幫手有三個人,其中兩個能裝神弄鬼和埋伏戰掌事,武功想來不弱,甚至可以說是數一數二的高手,可能确是你說的花錢雇來的殺手,但有一個絕不是殺手,而且我已經知道他是誰了”。
小腼難以置信的顫聲道:“你……你不可能知道”。
焱雀笑得越發燦爛,“我就是知道,那個人是姜才吧,也就是你說的那個舉薦你姐姐進行宮當差的同鄉”。
小腼一時間面如死灰,衆人心裡嘩然,焱雀接着道:“我說過了,這個行宮裡呆的最久,最管事的就是他,隻有他才能将三年前發生的一切如此詳細的告知于你,隻有他才能在守衛森嚴的行宮裡神不知鬼不覺的把昏迷的公主運出去,也隻有他才知道當年你姐姐溺斃的那個山洞所在何處,他怕是當今世上唯一僅存的知情人了,姜才這麼舍命幫你尋找真相,他與你姐姐,怕是交情匪淺啊,你說是吧,姜才”。
焱雀話音落下,從山路旁的茂密的樹叢間閃出一個瘦骨如柴的人,赫然便是姜才,他抖了抖身上的雪,欠身作揖道:“姑娘冰雪聰明,正是如此,小腼的姐姐幼年時曾在家鄉與奴訂過親,後來奴家道中落,兄長賣身進宮,多年來始終沒有忘記在家鄉飽受饑寒的奴,當今陛下登基後,兄長受陛下擡舉侍奉身側,向陛下舉薦奴擔任行宮領侍,奴在行宮寂寞,便想起了家鄉訂過親的女子,與她傳了幾封書信後,得知她始終舊情難忘,并不嫌棄奴的殘缺之身,便安排她入行宮相伴,可惜天不遂人願,她初來行宮便撞見了不該撞見的事,惹來了殺身之禍,一切皆因奴私念而起,奴這條賤命死不足惜,請姑娘高擡貴手,放下劍,留小腼一命,一切罪責由奴承擔,奴這就引各位大人前去營救公主”。
焱雀收劍回鞘,點頭道:“既如此,就請帶路吧”。
接近岚山深處的洞穴時,姜才從懷裡掏出信煙點燃,綠色的信煙穿透緊密的樹冠直聳入雲,姜才同衆人解釋道:“這是約定好的信号,意思是行動終止,撤退”。
洞穴裡的溫泉池升騰着熱氣,公主靠着池邊的岩石沉睡,小腼雇的殺手已了無蹤影,戰鴿仔仔細細的确認着公主的情況,見她雖臉色蒼白卻毫發無傷,呼吸平緩,不由的喜極而泣,小心翼翼把公主抱起,一行人即刻返回行宮,剛出山洞,卻聽見山間轟然巨響,祈神台方向騰起巨大的煙霧,一衆少年男女心道不好,齊向祈神台方向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