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張磐失手被擒,已經被押入天牢拷問過一次了,沒有供出什麼”。
屋中一片死寂,半晌後傳出虛弱無力的一個指令,“殺”。
屋外的人展開捏在手裡的一張紙片,紙片中間是一個猩紅的血字,那個字映在他瞳孔中,隐隐約約描出“殺”字的筆畫,他沉默着并指一挑,紙片邊緣燃起青綠色的火焰,瞬間化為灰燼。
他還記得張磐初來山莊時落魄頹喪的模樣,那個武功極高,内力深厚的青年俠客受到了夫人的熱情款待,在山莊逗留了整一年,每夜都是他穿過山莊的重重庭院,從莺歌燕舞樓中把癱在美人懷裡爛醉的張磐擡回卧房,酒醉的青年俠客總是愛昏昏沉沉的絮叨一些陳年瑣事,最常提到的詞,就是蕭山,最近一次是一月前的滿月之夜,張磐一掃頹然,渾身散發着煥然一新的精氣神,邀他在莺歌燕舞樓喝酒,感謝他一年來的照撫,也向他辭行,他破例喝了三杯酒,在暖氣熏人的閣樓裡,他問:“先生可是要走?”
張磐哈哈一笑,點頭應答:“天亮啟程”。
他微笑道:“先生一路平安順遂”。
張磐問:“與你相識一年有餘,蒙你多方照顧,還未請教你的名字”。
他答:“小人江雲,照顧先生是夫人指派給我的任務,理應為先生效勞”。
張磐又飲了滿滿一杯,暢快道:“閣下原來就是暮山公子,失敬,夫人于我有再造之恩,你對我盡心盡力,我同樣感謝你。一年了,我日日荒淫靡廢,始終無法擺脫蕭山給我帶來的陰霾與痛苦,張乾為了謀奪蕭山派大宗主之位,竟不惜向母親下毒來逼迫我叛逃,夫人為我報了大仇,我亦為夫人死而後已”。
江雲把手籠在袖中,袖中有一封展開來寸長的密報,上書:蕭山派掌門張乾以剝皮剔骨處之,曝屍于蕭山宗祠,泠敬之。
江雲的手指腹劃過那些鮮血淋漓的字,露出滿意卻又慨然的表情,小泠的任務完成得很好,張磐對這個一母同胞的兄長恨之入骨,但礙着血緣又無法對其下手,百般落魄後叩響山莊大門,夫人為其謀劃一年,最終以張磐所想的殘酷手段了結其兄,賦予了他的仇恨一個圓滿。
天亮時,張磐背負着淩水刺出發,江雲就站在山莊大門後,望着這個青年俠客遠去的背影,昨夜那句“先生一路平安順遂”,他已是第十二次對人說起,夫人說他心軟仁慈,他也知自己心軟仁慈,否則夫人不會讓他留在身邊掌管情報,而把小泠派出去執行那些刀尖舔血的任務。
其實,全山莊的人,有一個算一個,都知道暮山公子的身手其實還在缟羽公子之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