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後,莫伊問老太太到底怎麼回事,她們家族居然還和神明有關系嗎?
奶奶的表情陰晴不定,粗聲粗氣地怼莫伊道:“你不需要問這麼多!你隻要乖乖聽話按照我說的做就行了!”
這種有本事的神婆老太太大概都是有點神神叨叨的,莫伊已經基本認定她對自己沒有惡意的情況下,不會再根據她的表情和語氣往壞處揣摩了。
她撒嬌道:“奶奶,我當然會聽話,你看,我這兩天還不聽話嗎?奶奶,你就講講吧,昨天的事我還記着呢,你不說我也能猜到!我們家族就像什麼女娲後人似的,是狐神後人對不對?然後呢,您想通過一些儀式重新建立起狐神和我的連結,這樣狐神就能保護我了對不對?”
“住嘴!”奶奶陰翳的目光鎖住莫伊的眼睛,她壓低聲音,莫名讓人不寒而栗:“不許對狐神不敬!我們是狐神血脈的繼承者,是祂在人世間的嘴巴和眼睛,是忠實的奴仆。”
雖然不知道哪裡不敬了,但莫伊還是乖乖低頭道歉。
奶奶歎口氣,半晌緩緩道:“跟你說了也無妨。這裡,是狐神庇佑的神聖之地。但是,怪事不停發生。是惡靈邪祟!是它們切斷了我和狐神的連系!是他們把你弄得隔絕了血統!你不能出門!他們不敬狐神,也不尊重我。他們該遭報應的,它們來了,就把他們全都吃掉!但是你,狐神在哭泣,祂的奴仆不能找到祂拯救祂,把榮光和祝福重新灑回這裡,你要救祂!”
奶奶越來越激動,抓着莫伊的肩膀把她的腦漿都要晃勻了。她的話語越來越颠三倒四,最後幾乎是貼着耳朵對莫伊吼叫:“你就待在這裡!不能出去!他們要把你吃掉!”
在搞清楚這一連串的“ta’men”究竟都是在指什麼前,她還是先想盡辦法讓老人冷靜下來,一疊聲地應着她不會出去,發誓她會乖乖的在家裡待着。
對話還沒有結束,如昨日般的困意再次襲來,莫伊再次昏睡過去。
這樣不行,她得想辦法去村子裡看看到底怎麼回事。這是莫伊臨睡前最後的一絲想法。
她再次進入了那個漆黑,冰涼,潮濕的夢。
這一次,她更加清醒,也更清晰地感知到冷冰冰的水像空氣一樣包裹着她,而她就在水裡呼吸,漂浮,直到看見光點,便不由自主地向哪裡前進。
還是一樣的蠟燭,小屋,咒語吟唱,但這一次她明顯認出來是奶奶的聲音。
再醒來,果然又是午夜。
不用奶奶催促,莫伊自己就去用井水沖洗了,換上衣服。今夜一切順利,連在山裡都沒用在遭遇異常。
神廟内,莫伊毫不猶豫地接過小刀,劃破了自己的手掌,鮮血滴落在碗中,血滴緩緩變成血流,被白狐吊墜近乎貪婪地吸食着。
接下來的一切都和昨天一樣,不同的是,莫伊發現自己竟然能聽懂奶奶在唱誦些什麼了。
那不是什麼咒語,而是一首來自遠古的歌謠:
銀月下,白狐飛,幽林深處影随形。
夜風吹,白狐睡,千年夢在故鄉情。
村中地,白狐守,奴仆祈願共安甯。
祖輩傳承白狐謠,血脈相連永不棄。
白狐靈影降臨地,由我為祂共護伊。
奶奶反複唱着,這首歌謠也逐漸烙印在莫伊的腦子裡。
儀式剛剛一半,突然間綠色的燭火蛇形顫動起來。大地轟鳴,神廟的廊柱倒塌,奶奶忙撲上去用身體護住白狐神像。
地面裂開一道深深的縫隙,就在莫伊的眼前,但她沒有亂動。她穩穩地拿着手裡的碗,即便無數黑影從那裂縫裡鑽出來,呢喃着模糊不清的呓語,向莫伊爬去,她也穩如泰山。
雖然不能預料到底會發生什麼,但她知道今天不會輕易度過。
“死丫頭!你幹了什麼?”奶奶朝着她吼道。
莫伊不說話,即便那些黑影像爬蟲一樣四肢并用地爬在她身上,把她一層又一層地裹成了黑霧團子,她也堅持着放完了血。
碗底空下來的瞬間,她也徹底被黑影們糾纏住,拉進地裂。地動山搖終于結束,神廟内的一切都恢複了平靜,連那道仿佛深入地獄的裂縫也合上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
“孩子!莫伊!我的好孩子啊!是我害了你啊!”
隻剩下奶奶的聲音,在大殿裡絕望地回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