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咛!這個暑假我們打算去澳城玩,你去嗎?”
因為室友的一句邀請,在暑假之前,方咛在課後時間兼了三份職,兩份家教、一份奶茶店,總算在暑假來臨時,攢夠了去澳城的旅遊經費。
然而等大家商議買票的時候,室友們各自有事,無法應約。
方咛知道室友們不是刻意爽約,并未責怪。
隻是自己辛辛苦苦忙了一個學期,在兼職和學業中周旋,現在希望全部落空,難免失落。
感覺自己像個傻子。
可她還是淡淡一笑,對室友們說沒關系,以後有機會再一起去玩吧。
即使大家知道這隻是一句客套話,但誰也沒有戳穿,室友們都暗暗在心裡松了口氣,慶幸方咛沒有埋怨她們。
考完期末的最後一門,室友們拖着行李箱,嘴裡說着開學見,各自回家過暑假。
送走室友們,宿舍裡隻剩下方咛。
她不想回家,因為原本計劃打算暑假去澳城玩,所以她特意空出了半個月的時間。
現在去不成澳城,她一個人待在宿舍,也不知道該去哪兒。
躺在宿舍的床上,方咛用手機又看了一遍提前收藏好的各種澳城旅行攻略,以及明浠學姐在國外留學時所認識的那位學長,發給她的兩份旅行攻略。
因為私人原因,他婉拒了明浠學姐請求幫忙帶方咛遊玩澳城的邀約,事後又特别給方咛發送了郵件道歉。
“實在抱歉,因個人私事,無法親自招待,這兩份旅遊指南,希望能幫到你。”
“ps 聽Cissy說你想去賭場看看,賭場魚龍混雜,女孩子最好不要進去,如果實在想去,務必保護好自己。”
“多謝你在學校對Cissy的照顧。”
“祝 旅途愉快。”
落款是Arthor lee。
Cissy是明浠學姐的英文名,男人的語氣很禮貌,僅從這些溫和的文字中都能隐約窺見,這是一個多麼斯文有禮的紳士。
方咛當時以為自己能去,還試着用活潑的語氣回複了男人的郵件。
最終還是沒能去成。
關上郵件,輕輕歎了口氣,方咛遺憾地放下手機,側過身,打算睡一覺。
沒有睡多久,枕邊的手機忽然響起。
小時候常常在熟睡中被醉酒的父親從床上拖拽到地上毆打,以至于方咛不敢熟睡,害怕自己一旦睡着了,會在睡夢中被父親打死,再也醒不過來。
淺眠的習慣一直從小保持到現在,方咛一有動靜就自覺醒來。
她淡定睜眼,接起電話,是明浠學姐打來的,她問方咛什麼時候去澳城。
“謝謝學姐關心。”方咛輕聲說,“不過我室友她們家裡都臨時有事,所以去不了了。”
明浠學姐:“啊,那好可惜,難得你做了那麼全的攻略。”
“這也沒辦法,她們家裡都有事。”方咛樂觀一笑,“以後有機會再去吧。”
明浠學姐怎麼會聽不出她在客套,歎氣說:“可是明年你都大三了,如果讀研的話要開始準備了,不讀研的話也要出去找實習了,等以後工作了,就更沒時間出去玩了。”
方咛垂眼,掩下失望,不過還是說:“沒事的。”
聽似豁達的語氣中,學姐能聽出來她故作樂觀下的失望。
方咛就是這樣,溫溫柔柔,對誰都沒脾氣,永遠把自己的需求放在最後一位,和人聊天,她永遠都是傾聽的那一個人。
因為她沒有故事,也沒有見識,她很窮,窮到連生活費都要靠自己兼職掙,貧寒的出身,支離破碎的原生家庭,剝奪了她一切開朗的可能。
漂亮的系花、領着助學金的貧困生、柔弱到從不與人争辯的性格,所有的特質加起來,成了男生們眼中最好拿捏的女生。
大一開學,很多男生都盯準了方咛的這一點,對她展開追求,但方咛比他們想象中的要難追得多,她隻跟一個家世優渥的學長在外面吃過幾頓飯。
就在大家以為方咛抵不過金錢攻勢,要被那位學長給拿下了,她突然拉黑了學長。
學長不明所以,找她詢問,她說學長你很好,是我配不上你。
她把自己貶得很低,讓學長在面子上好受了不少。
因為是方咛自卑,覺得自己配不上他,而不是他被甩了。
她這樣,反倒讓引得學長憐愛,不願意放棄,表示自己是真的喜歡她,不會在意她貧困生的身份。
方咛笑笑,低頭看着自己從高中穿到現在的帆布鞋,又看了眼學長腳上的限量款的球鞋,輕聲說:“我很窮,如果我們談戀愛了,所有的開銷都是你來出,等畢業了,你家裡也不會允許我們繼續以結婚的前提交往,到時候你給我花的那些錢,就都打了水漂,就算你把我告到法院讓我還錢,我也還不起的。”
“這樣你還要跟我談戀愛嗎?”她看着學長說。
語氣分明輕柔,話卻直白又辛辣刺耳。
學長根本就沒有想到那麼遠的以後,他隻是覺得方咛是系花,找系花當女朋友,他會很有面子,而她長遠的這些假設,讓他愣在當場。
一瞬間他仿佛看到了方咛那柔弱無害的外表下,自卑又壓抑的扭曲内心,以及她陰郁且厭世的人生觀。
那張漂亮蒼白的臉,在學長的眼中,一下子就變成了陰沉的女鬼,他開始慶幸,還好沒有追到她,不然跟這種人談戀愛,壓力太大了。
學長果斷放棄了對方咛的追求,他還好心提醒其他朋友要慎重追方咛。
很快系裡大部分對方咛有意的男生,也放棄了追求她。
他們聰明且現實,知道自己喜歡的是沒錢但好哄的女生,而不是方咛這種既沒錢還現實的女生。
大部分人對方咛的印象都是,漂亮溫柔的系花,成績優異,頗受老師的關心和器重,即使她的家庭條件實在太差,但還是有不少男生願意為她的漂亮買單,不惜扶貧。
明浠學姐問:“學妹,你跟我說實話,你想去玩嗎?”
方咛沒說話。
明浠學姐知道方咛不是不想去玩,她隻是活得太苦,覺得自己不配談什麼吃喝玩樂。
學姐隻能拜托她的丈夫,也就是方咛的恩師來開導方咛。
在溫老師的耐心開導下,方咛沒有忍住,點頭承認了自己其實很想去玩。
溫老師說:“那就去吧,好好放松一下,一個人總是處在緊繃狀态,時刻都在消耗,憂慮,考慮現實,反而更過不好日子。”
很快,明浠學姐再次聯系方咛,說如果她相信她這個學姐的話,可以一個人去澳城玩,她會安排靠譜的人來招待她。
“你還記得我跟你說的那個學長嗎?我拜托了他好久,他總算答應了,你要是相信我,等到了澳城,你直接去找他,他肯定會帶你玩得很開心的。”
聽着學姐的話,那一刻,方咛既覺得感激,又覺得自己很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