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檀幾人另開一席,與男子們用一矮屏隔開。如今明檀大了,也不好再鬧有李彌沒她那種事,也沒那個必要。因着安排的人每每都注意着不讓兩人碰面,今日是難得兩人共處一室。李彌的席位還是背對着明檀的。
幾人行禮入座後,二皇子便問道:“檀兒去瞧過詩沒,投了誰?”
明檀笑道:“那可不告訴二表哥,我不能壞了規矩。”
徐旻笑得蔫壞:“郡主可要小心藏好别洩露,沒得投了不該投的人。”
徐蘅昂起脖子越過屏風瞪了她二哥一眼。
在坐的哪能不知道徐旻說的是誰,明檀當然也知道徐旻的性子,并不跟他計較,笑道:“我投的詩,又不是人,哪有不該投之說。”
三皇子爽朗笑道:“檀兒此言在理,徐二,你說錯話,等下開宴,你先自罰三杯。”
“豈敢不從。”徐旻笑着朝三皇子叉手,又看了一眼坐在他對面的李彌。
隻見李彌神色如常,目光幽深,看不出一絲情緒。他坐的席位正好有光,端坐着活像一個玉雕的、瓷燒的假人。真是頂頂無趣之人,京城貴女們都瞎了眼才看上他。明檀倒是早就言明看不上李彌,但他又覺得明檀做太過,心裡總有些不放心。今日明檀和李彌難得在一室,他心裡像有隻貓在撓似的,非要出出李彌的醜。
徐蘅小聲對明檀道:“回去我就替你打他。”
明檀道:“狠狠打。”
徐蘅直點頭,一副勢必要為好友出頭的模樣。
李彌端坐着,感覺心被一根繃緊的細線給來回刮動,不疼卻有種難言的滋味。今日之詩是他在竹林見過明檀之後所寫,也不知是否能入她眼。他不欲出風頭,卻又想叫她能看到他的詩。
幾位與明檀打趣兩句便作罷,話頭還是轉到福安夫人身上。在坐的都是年輕人,對早些年大梁鐵蹄踏破周邊幾國的事迹頗感興趣,有福安夫人在場,免不得要叫她講一講當時的盛況。
福安夫人也樂得與他們說,便娓娓講起當年之事來。
明檀幾位貴女在一旁也聽得津津有味,當福安夫人說起甯将軍時,二皇子問道:“這甯将軍就是如今的忠勇侯吧?”
福安夫人笑道:“正是!忠勇二字,他當之無愧,甯家出猛将,便是當世才十歲的小世子,也有了猛将之風!”
明檀看了一眼二皇子,二皇子也看她,沖她一笑。明檀心下了然,二皇子這是助她行善事呢。她不過是提一嘴帶樂陽過來,二皇子便知她用意,這皇城裡的事,都逃不過皇家的眼。
樂陽聽得心潮澎湃,正為甯将軍的勇武而心生贊歎時,聽到了忠勇侯世子幾字,臉騰得一下紅了,垂下頭,端起茶盞呷了口茶。平時爹娘倒是提起過甯世子,每次她都不耐煩聽,還暗暗生氣,沒想到他竟有那樣的過往。
“都是咱們大梁的功臣、英雄。”明檀贊道。
樂陽臉越發紅了些,明明也沒誇自己,但總有一種與她有關的感覺似的,心裡有了這個想法,她又覺得羞愧不已,頭埋得更低。
徐蘅坐在樂陽身側,小聲問道:“縣主這是怎麼了?臉這樣紅?”
“我沒事……沒事。”樂陽慌忙小聲道。
福安夫人繼續說着大梁大敗周邊幾國之事,樂陽卻聽得有些心不在焉,腦海裡浮現出甯世子的樣子。他那樣高壯,還總冷着臉,與自己說話時也硬邦邦直來直去……與她心裡想要嫁的郎君一點相似之處都沒有,偏偏爹娘和祖父都說忠勇侯世子好,侯府是好人家。
二皇子的太監杜平,瞅準時機,趁着福安夫人說完一段在吃茶是時候,上前禀告道:“殿下,到時候開宴了。”
杜平的聲音不大不小,正好叫在場所有人都聽到。
“好,開宴。”二皇子一聲令下,等在隔間裡的宮女們,立刻端了水上前給各位淨手,漱口。
明檀一邊淨手一邊身子側傾聽徐蘅說話:“檀兒,你這善事,算做成了嗎?”
樂陽的臉還透着紅,明檀掃了一眼道:“不成也得成。”二皇子都驚動了,怎麼可能不成。
咣當!
明檀和徐蘅被驚了一顫,屏風那頭傳來宮女求饒之聲。
“世子饒命,奴婢不是故意的。”
明檀擡頭看去,看到李彌站起身,撣袖子上沾到的水。此時李彌正好走到陽光下,身上的天青色絲質外袍好似籠了一層光,明明隻是在撣衣袖,卻有一種不經意的灑脫倜傥之姿。
瞧這個禍害!徐旻心道,他看到那宮女,到李彌的身側,看向他時候失神了,這才打翻了銅盆。他又朝李彌看看,一樣的一隻鼻子兩隻眼,哪是什麼稀罕物了?又不是見了鬼。
李彌朝幾位皇子叉手道:“在下失儀,殿下恕罪。”
“罷了,無事。”二皇子剛才瞧着李彌竟也有些失神,他不由得又朝明檀看了一眼,見她正在淨手,倒像是沒瞧見這邊發生的事似的。
“謝殿下。”李彌說着垂眸對跪地抖若篩糠的宮女道,“還不快謝恩退下。”
“謝殿下恩典。”宮女拾起銅盆,再不敢看李彌,躬着身子退下了。
徐旻悶哼一聲,慣會裝腔作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