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監先是莫名,後見護國公世子不急着進園,倒是站在他那白色駿馬旁邊摸馬鞍,才想起原由。
他們的明檀郡主可不喜歡這位護國公世子。但是,這瞪他有什麼用?是他們湊巧一起到的……
小太監朝護國公世子瞧了瞧,隻見世子正好擡頭朝他看來,并對他淺淺一笑。
哎喲,這一笑叫小太監感覺自己的心肝都顫了顫。難怪世人都說護國公世子是當世貴公子第一,連他心裡都要為他傾倒了。他倒覺得李世子和明檀郡主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呢,都是頂好的樣貌。偏郡主早就放過話,嫁誰都不嫁李彌。真是可惜啊,這樣一對璧人……
明檀進園,路過影壁,隻見上頭貼着一張紙,寫了這次的命題“竹”以及哪些人會參與。李彌的名字也赫然在列,反正前世他沒進“影壁一甲”,明檀心道。
“郡主這邊請。”老太監領着明檀往女眷們所在的院子去。
雖說大梁較前朝民風開放得多,但也要看場合,若都是皇親貴胄,門第相當,男女大防便要松散得多。這會兒,與宴者中不乏寒門學子,以防“沖撞”了貴女,便将男女隔開了。
說是隔開,到底都在園子裡,因此每次新科宴,總也少不了會傳出一些閑言碎語。甚至發生過高門貴女看上寒門學子,鬧出非他不嫁的事來。
雖鬧出過事,但畢竟是皇子設宴,受邀者也多京城勳貴子弟,因此也不影響閨秀們仍是前來。何況這也是接觸皇子和貴公子們的好時機,就如今次,定有閨秀沖着未成婚的皇子們,當然最多的還是沖護國公世子李彌。
但其中有腦子不清醒的,被才子佳人的話本子毒害,當真奔着那些才子們來,正中有些居心叵測之徒下懷。
明檀的表妹樂陽縣主便是,明檀此次來,也正是為着她。
老太監将明檀引到翠薇園,又有宮女迎上前。
宮女給明檀行禮,明檀問道:“樂陽縣主可到了?”
“回郡主,樂陽縣主已經到了,但剛才她領着侍女出園,說要去湖邊走走。”宮女道。
明檀眉頭微蹙,轉身便朝湖邊走去,宮女太監們不敢多話,那領頭的宮女給小宮女使眼色,叫她遠遠跟着,以免出意外。同時她心裡不免納罕,明檀郡主今日怎麼找樂陽縣主,她們倆人不是素無往來麼。
明檀雖與樂陽無往來,但也不能看她往火坑跳。
前世,樂陽縣主便是在這次的新科宴上與探花趙啟琛定情,後被他騙得失心又失身,回去和老成王鬧了好久,終于嫁了過去。老成王殿下為着孫女和自家臉面沒少擡舉趙啟琛。
趙啟琛卻背着樂陽養了三房外室,還丈着樂陽顧忌王府臉面不敢再鬧,諷她主動送上門,還動手打了樂陽。
樂陽半夜用剪子把趙啟琛的命根子給剪了,又把他身上戳了無數個洞給戳死了,事後她自覺愧對家人便含恨自盡。
明檀想着自己重活一世應是得老天垂憐,總要積點陰德,不能見死不救,今日才來這文荟園。
文荟園内亭台樓閣連綿,水榭花園齊全,占地很廣,明檀在湖邊走了許久都沒見到樂陽。
明檀走着走着覺得自己糊塗了,既然要定情,必是隐秘之處,怎麼可能在湖邊呢,說着她便擡腳朝竹林假山方向走去。
進了竹林不久,明檀便聽到有人在假山後說話,聽着是女子的聲音,但聽不真切,無法确定是不是樂陽。明檀擡手叫侍女門别都跟着,隻帶了憐月一個人上前。
明檀走近幾步,聽到了假山後的對話,便停下腳步。
“世子,我……我對世子是真心的。全京城,不,全大梁,再也沒有比我這般真心傾慕世子……”女子的聲音帶着哭腔,情真意切。
“蘇姑娘擡愛,在下暫無娶妻打算。”清冷疏離的男聲傳出。
晦氣,明檀心裡暗道,怎麼又遇上李彌,還是在别的姑娘向他訴衷腸的時候。你不接受人家,做什麼還和人家到小竹林來,到假山後面去?
明檀轉身要走,隻聽身後又傳來李彌的聲音:“蘇兄,你此番将我騙來的做法也實在不妥。”
“唉……我這……好了小妹别哭了,你偏要當面與他說,這下你該死心了,我說這人鐵石心腸,你偏不信……”
明檀莫名臉一紅,看樣子她錯怪李彌了。這種場面還是不要撞破比較好,明檀轉身便走。
沒走幾步,卻見李彌從假山另一邊兒出來了,正好與明檀迎面撞上。
李彌看着眼前女子,身形高挑婀娜,面龐飽滿潔白,雙目有神,通身不見裝飾,隻頭上簪了一朵碩大的姚黃牡丹,眉間金箔點就的花钿,好似那姚黃的花蕊落在眉間。花不奪人容色,人比花嬌豔三分。
距離如此這般近,又突然出現的明檀,叫李彌心下一顫,他深知她是大梁的寵兒,天下百年才能出這樣一位女子。她必得千嬌萬寵養成,從未受過任何磋磨,未見過一點黑暗,才能得這樣無雙的敢與日月争輝的氣度與光彩。
明檀目不斜視,舉止端莊,視李彌于無物,款款從他身側走過。
李彌也不多看明檀,他早知道明檀厭惡自己。别人視他為明珠,她卻稱他為魚目。别人說他是高嶺之花,她認為他不如路邊野草。李彌偶爾疑心,她是否生就一雙慧眼,看透他腐朽的本質,如若不然,她為何這般厭惡自己呢。
風過竹林,吹動明檀身上那薄如蟬翼的素紗大袖衫,素紗拂過李彌的手背,像有人對他的手背輕呼了一口氣,惹得他一陣酥麻。卻見風吹落一片姚黃,飄然竟落在李彌的心口。李彌心一燙,似乎被那花瓣灼傷,他伸手接住那花瓣,小心放入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