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氏這十天沒怎麼出門,對此事更是守口如瓶,村民一聽瞬間就沸騰了。
“真有這檔子事?沒聽說過啊。”
“我倒知道一些,我家爺們聽周鐵牛醉酒後說起的,隻說孫氏去教訓小午,結果反過來被教訓。”
“有這事不跟我們分享?你也太能憋了吧!”
“周鐵牛也沒多說什麼,我總不能杜撰吧......你們也别着急,這不紙包不住火了,今天有好戲看。”
一個抱着孩子的婦人問:“周敬一向是孫嫂的心頭寶,聽說周敬被退了親,傷心過度,日日關在房間裡不願見人。小午,是不是你做了什麼對不起他的事,孫嫂才找你麻煩的?”
小午道:“我沒有做任何對不起周敬的事。其中曲折,非三言兩語所能道明白,待會孫大娘會主動交代整件事情。”
抱孩子的婦人不再多言,小午開始向衆人介紹:“這位是我的朋友,玄境。”
玄境向大家颔首,有人打趣:“小午,這位玄公子真的隻是你朋友?”
小午笑着道:“千真萬确。”又指了指身後的酒缸,想起玄境的處境,不宜讓人知道他會釀酒,于是道:
“這是我釀的酒,大家若是不嫌棄,待會可以邊聽邊嘗,不用給錢。要覺得味道還行,往後家中有需要,盡管來後山找我打酒。”
有好戲看,還有免費的酒嘗,家中男人沒到場的婦人們紛紛讓孩子回家叫人。
張鵑花默不吭聲地退到人群後,本想叫鹿陽過來,但轉念一想,又放棄了。
李大娘走過來,拉住小午的手道:“小午,你什麼時候會釀酒了?從前可沒聽說過。”
小午笑着解釋:“李大娘,您有多長時間沒見我啦,不知道也很正常。我在酒坊裡當了一段時間的學徒,這不,把手藝學到就回來了,還是舍不得家鄉啊!”
李大娘恭維:“小午從小就聰明有主見,能學會釀酒,也不是什麼怪事。”
小午心領神會,李大娘的丈夫愛喝酒,家中偏偏沒人能管住他,常常在鎮上的酒鋪子裡喝得找不着北。
她兒子嫌丢臉,不願意去接人,李大娘沒辦法,每次隻能自己拉個闆車,大老遠跑到鎮上,将丈夫拖回來。
若是靈水村有了賣酒的人家,她丈夫再不用為了喝酒跑去鎮上,她也不用費心費力地去酒鋪子贖人。
“大娘待會也嘗嘗我釀的酒。”小午甜甜地笑,上上輩子逢人就笑的那套本事,如今重新拾了起來。
當大半個村的人都聚集在槐樹下時,孫氏的身影終于出現在衆人面前。
小午看向孫氏,她臉上的淤青已好得差不多,隻剩下淡淡的印子。
孫氏走到小午身前,小午道:“勞您跟大家解釋一下此事的前因後果吧。”
孫氏看向玄境,雖然有帷帽覆臉,但她似乎能感受到這張臉此刻的表情,定然是含着淡淡笑意的冷漠與冰寒。
孫氏不敢隐瞞,老實交代:“我因為懼怕小午的命格,想賴掉她與周敬的婚事,小午最初答應解除婚約,但要求退還訂金。那金子早就花得七七八八了,我沒錢還,可協議上白紙黑字寫得清楚,若婚約不成,訂金需歸還。我沒有辦法,為了賴掉那金子,隻能往小午身上潑髒水,說她行為不檢。”
小午靜靜聽着,玄境在一旁給男人們舀酒。
“周敬得知此事,不相信我所言,親自去找小午,沒想到不費吹灰之力要回了那紙婚約。我起初很是高興,因為小午沒給周敬說金子的事,可此事過後,周敬每日把自己關在房裡,不見人也不念書,跟中了邪一樣。我心中氣他,也怨恨小午傷了他的心,所以找了親戚上門找小午麻煩......”
婦人們紛紛指責孫氏,說她忘恩負義,當年若不是受了鹿父鹿母的恩惠,周家根本不可能有錢供周敬讀書,周敬也不可能考上秀才。
男人們喝着酒,在一旁義正言辭地聲讨。
孫氏恩将仇報的行為受到了所有人的批判。
李大娘罵完,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問:“你這麼高傲的人,怎會願意舍了這張老臉,當着大夥兒的面承認錯誤?還有,你臉上的印子是什麼東西,東一塊西一塊的,莫不是被人打的?”
自從周敬中了秀才,孫氏就變得有些目中無人,在路上碰到鄰居,總是要别人先與她打招呼。
遇上找周敬請教功課的孩子,孫氏以不能打擾周敬功課為由,将他們擋在門外,一概不歡迎。
有周敬在,孫氏總是自覺高人一等,怨不得李大娘有意見。
孫氏惶恐地看了玄境一眼,按照他所說的回答:
“我上山當晚,神明就托夢給我,說鹿父鹿母見女兒受欺負,狀告至天界。我所作所為傷了德行,若是不知悔改,家中必遭大難。臉上的印子......是不小心摔了一跤,還被蜜蜂蟄了.......”
李大娘輕蔑地說:“看吧,惡有惡報,你欺負人,連神明都看不過去!”
孫氏低下頭來,往日的驕傲在此刻一掃而空,她從沒有想過,會因為一件這樣的小事跌至地獄,整個人如同身受油鍋烹炸之刑。
衆人道:“既然要道歉,就趕緊的,還磨磨蹭蹭什麼?”
孫氏“嘩”地一下哭出聲來,眼淚汩汩往外冒。
一想到兒子如今都快二十了,她還要在大庭廣衆之下給一個小輩下跪,不僅丢幹淨自己這張臉,也讓兒子跟着一塊蒙羞,她恨不得立刻去死。
衆人皆催促她。
有人道:“一大把年紀了,還裝什麼可憐,别浪費時間了。”
“是啊,平日裡怎麼對大夥兒的,大家心裡有數。”
“像這樣的人,當年就應該讓他們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