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她從老鄉紳那裡聽來一句話:每頓一個蛋,兒子中狀元。
從此以後跟着了魔似的,不管天晴下雨,貧窮富有,每頓要給周敬準備一個蛋,不管周敬想不想吃,愛不愛吃,都必須吃下去。
這麼多年過去了,周敬吃過的雞蛋圍起來能繞靈水村一圈,終于不負她所望成為一名秀才,且正在通往舉人的路上奮力前行。
孫氏固執地相信,是雞蛋發揮了作用。
雞蛋已經成為兒子中狀元的信仰。
這會兒蛋碎了,她心痛銀子白花的同時,不知不覺開始浮想聯翩。
頭天晚上說要去退親,第二天就碎蛋,難道......
孫氏心神不甯,暫時将退親之事抛至一邊,出門找鄰居借蛋,不管怎麼着,每頓一蛋的規矩不能破。
這時節天氣已然冷了下來,雞不愛下蛋,家家戶戶的蛋存量都少,孫氏又是個借東西不愛還的主,因此人人聲稱自家沒蛋。
孫氏越發疑神疑鬼地擔憂害怕,也不借蛋了,提起香燭瓜果,去村裡的道觀拜神。
***
天剛蒙蒙亮,招财就在小午耳邊不停地叫喚,等小午好不容易睡醒,它開始來回往洞裡洞外跑,樣子十足的激動。
小午揉着惺忪的睡眼,打了個長長的哈欠,依舊沒能清醒過來。
招财似乎忍無可忍,尾巴撩到小午臉上,左邊一下,右邊一下......
小午愣神半晌,終于起了身。
打開木門,洞外跟往日沒什麼兩樣,依舊是黃土地,綠草叢,鳥兒在樹枝上叫個不停。
小午正打算回洞睡個回籠覺,招财蹦了出去,精準地扒拉開洞口左側的灌木叢。
一片綠色裡,露出一個黑黑的——後腦勺!
小午“嘶”了一聲,哪個醉漢大早上睡在她家......
睡在山洞口!
小午不想多管閑事,招财不依不饒地叫喚,堅決不允許小午視而不見,活像那躺着的人是它失而複得的親人。
小午無可奈何地歎口氣,不情不願地踱步過去,随意瞟了兩眼,發現那人錦衣玉帶,長得......長得細皮嫩肉,一看就是個富家公子啊!
隻可惜左腿血迹斑斑,顯然是中了獵人的陷阱。
小午蹲下身,扒開褲腿檢查他的腿,發現傷口邊皮肉翻飛,鮮血還在往外冒。
小午伸手推了他一下,又朝他“喂”了一聲,那人紋絲不動。
這一帶的山林裡野物頗多,獵人放置了大量的捕獸夾,上面均塗了麻藥,隻要獵物碰到,基本難逃大難,非死即傷。
此人不是靈水村之人,不熟悉地形,定是中招了。
“你想讓我救他?”小午問招财。
招财喵個不停,又是轉圈,又是搖尾巴,想表達的意思十分明顯。
小午很苦惱,兩個聲音在腦子裡打架。
狠心的那個道:“救什麼救,你連自己都快養不活了,還有閑心管别人!”
善良的那個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小時候若不是娘爹把你抱回家,你還能活到現在嗎?爹娘給了你重生的機會,你若将他們的善良延續下去,他們泉下有知,定會高興的。”
小午被善良的那個自己說得有些動心,若不是爹娘救了她,她應該早就死了。
可是多一個人多吃一口飯,家裡的米就快吃幹淨了......
善良的繼續道:“有招财在,别擔心沒吃的。”
是啊,招财表面肥胖,實則是隻能貓,常常在她快要吃幹淨家裡的餘糧時,叼回來一些野兔野雞,算是她的半個救命恩——貓。
現在救命恩貓有訴求,她坐視不理說不過去。
小午又看了男子兩眼,即便閉着眼,依舊是“豐神隽上,态度安閑,眉宇軒軒,似朝霞孤映”。
這相貌,放眼整個靈水村,絕對找不到一個對手。
加上錦衣華服在身,必定非富即貴,這......小午歪着頭想,難道上天要讓她發财了?
“好吧,”小午沖招财一笑,“看在你如此強烈的要求下,就聽你這一回。”
小午将男子抱回山洞,讓他躺在這洞中唯一一塊鋪了稻草和獸皮、還稱得上是柔軟舒适的被窩裡,随後準備好清水和爛布條,為男子清洗包紮傷口。
照顧人是個細緻活兒,小午上兩輩子沒操練過,這輩子爹娘在時她調皮搗蛋,爹娘不在後她掙紮在溫飽線上,經驗更無從談起。
她放慢速度,自以為足夠輕手輕腳,可每擦一次傷口,男子都痛得面皺如菊、雙手緊握。
還知道痛,看來很快就能醒!
隻要醒來,一切都不是大事!
也許是經曆得太多,小午這輩子擁有了一點點奇妙的樂觀。
等血迹擦幹淨,傷口包紮好,小午額上滲了一層細細密密的汗珠。
在她自我感歎心靈手巧之際,順手在男子衣服上揩幹水迹,發現男子已經渾身濕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