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了衣裳,二位便盡快離開吧。”賢妃留下這句話,便走了出去。
殿門再次關上,蕭霁望向甯頌微挑了挑眉,接着便轉過身去背對着兩人。甯頌微也不耽誤,開始脫下身上舞女的衣飾。銀鈴聲在殿中回蕩不歇,蕭霁阖眼等待,眼前便浮現那個台上旋舞的身姿,沒有任何旖旎的念頭,隻覺得那道身影如在雲端讓他難以靠近觸碰。
換好衣服後,甯頌微将那枚藏了藥的金穗不動聲色的取下扣在掌心。
“好了。”
卸下了首飾的黑發被她用一根步搖随意挽着,蕭霁轉過身,視線輕描淡寫的掃過時,覺得有幾分眼熟。腦中刹那閃過幾個畫面,是她于回廊下穿着月白冬裝盈盈行來,發間簪着同樣一枚步搖,眉眼俱是明豔笑意;是她神态嬌憨,仰首看着他時,他俯身擦去那芳潤朱唇一側的糕點,接着,她便笑靥張揚的撞入自己懷中,而他伸手替她掩住耳朵……
見蕭霁忽然失神,甯頌微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勇毅侯?”
蕭霁瞬間回神,收回視線,“走吧。”
誰也沒能預料到,就當他們走向門口時,外面賢妃向蕭陽樾問安的聲音便冷不丁的傳來。甯頌微和蕭霁對視了一眼,後者已先行做出了反應,果斷牽住她的手,疾步走進湯泉宮的角落,一個樸素無華的木櫃前,兩人一起躲了進去。
進去前的一瞬,蕭霁手拂過她發髻上的步搖,手風過後,步搖上已不見細珠串成的流蘇。珠子在蕭霁手指間滾動,他反手彈出,殿中本是通明的燈火已相繼熄滅,隻餘下湯泉旁的一盞,影影綽綽,卻更令人對其中美景浮想翩連。
櫃門合上,湯泉宮内的聲音頓時被隔絕在外,甯頌微靠在身後木闆上,緊張聆聽外面的動靜,蕭霁與她對面站着,這櫃中挂滿衣物,兩人站在這裡已是擁擠,他竭力與她拉開距離,卻仍是免不了兩人呼吸交纏。
櫃外傳來說話交談聲,可惜殿中太空曠,這櫃又離得太遠,說了些什麼甯頌微聽不清。更何況,相比那些聲音,此刻她的心跳聲反倒是動靜很大。
蕭霁低眸看向懷中身形嬌小的女子,櫃内隻有一道不清晰的光,卻恰好落在她額角鬓發上,那裡生了薄汗,發絲都貼在肌膚上。
這裡實在是熱的晃,加上兩人呼吸都有些不穩,甯頌微渾身都是汗,她悄悄擡眸看了一眼蕭霁,小聲道,“他們何時離開,我們何時出去?”
蕭霁迎上她澄淨的眼,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他閉了閉眼,“陛下一般會在湯泉宮……”再怎麼努力也無法在她面前說出餘下的話來。
甯頌微怎會不懂,不由暗暗笑了下,手指戳了戳蕭霁的肩,“勇毅侯忘了,我已是成過婚的,自然懂得會發生什麼。”
蕭霁渾身的氣息瞬間冷了下來,一片黑暗的空間内,響起一聲他冷蔑的輕哼,良久才淡聲道,“結束了自然會回寝殿。”
黑眸轉了轉,她想,再也沒有比這次更好的時機了。
“勇毅侯。”
耳側傳來低低的一聲應,“嗯。”
甯頌微斟酌着詞句,輕聲說,“我其實,來這裡,并非是為了你所說的那個目的。”她想了想,道理上來說,蕭陽樾死了于蕭霁來說是好事才對,下次再有如此天賜的良機都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她費了那麼大功夫在衆人面前舞了一曲,難道要白忙活一場,隻飽了他人的眼福嗎?
近在咫尺的蕭霁動了動,似是俯下身來,“你想要……弑君。”停頓片刻,他才貼着她的耳側,嗓音似砂礫磨過一般吐出那兩個大逆不道的字。
耳側有些癢,甯頌微歪頭躲了躲,莫名覺得又熱了些,臉色有些不自然,心中慶幸他看不到,“我不是說了嗎,要給自己尋個好前程。”
耳邊響起一聲輕笑,氣息拂向脖頸處的皮膚,立即引起了一陣酥麻感,她有些頭腦發暈,便聽到蕭霁冷沉狠厲的聲音,“本侯替郡主做這件事吧。”
“為何?”疑惑脫口而出,甯頌微轉頭去問他。可兩人距離太近,這一轉頭,鼻尖便擦過身邊蕭霁的臉頰。
櫃中的兩人俱是一陣奇異的僵硬,甯頌微在黑暗中不停地眨眼,呼吸也控制不住的急促了起來。蕭霁喉頭輕滾,閉眼深吸了一口氣,才緩緩吐息道,“為這等人手上沾血,沒有必要。”
甯頌微心中一動,望着眼前男子隐約能分辨出的輪廓。櫃中清栀和冷蓮的香氣被汗意催發,交織在一起,可漸漸地,她還是嗅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氣味。
那是一張莫名甜香膩人的氣味,很淡,但不知是從哪裡傳來的。
她細細嗅了幾下,隻覺得空氣更熱了些,可也來不及細想這些,既然蕭霁說要替她殺了蕭陽樾,那她樂見其成。于是将藏匿在身的那枚金穗拿了出來,伸手向蕭霁摸索而去。
手觸到了蕭霁的腰帶,甯頌微接着往他身前摸索着,想要将金穗塞進他腰封中,卻不料被驟然抓住。
頭頂響起他咬牙壓抑的嗓音,“你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