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頌微臉上淚迹還未幹涸,耳朵裡也嗡嗡作響,卻仰起頭來仔細打量了一番蕭霁,啞聲道,“你怎麼……在這裡?”
蕭霁低眸望着她,眸底神色晦暗,如有寒霜,“地上涼,我抱你起來。”
“我不要。”她眸中泛紅,倔強神情當中拼命壓着那一抹凄楚哀傷,方才手臂得以解脫時,她所做的第一件事,也僅是蜷起身子來緊緊抱住自己。
蕭霁也不強迫于她,溫聲道,“至少,讓我檢查下身上哪裡有傷。”
傷……甯頌微眉睫稍擡,望向門口,作勢便要掙紮着站起來,“我去看看如初。”
她冷靜的太過異常,異常的,甚至讓蕭霁的心中生出了更深的惶恐。他便不再由着她,俯身抱起她在懷中,見懷中之人颦眉似要掙紮,他眉眼沉下,側首向外面吩咐了一聲,“帶如初姑娘去看傷。”
“不可!”甯頌微臉色蒼白出聲阻止,如初的衣服也被梁延挑破,六刃皆是男子,若讓他們随意便帶走,等她醒來要如何自處。
她掙紮的太用力,甚至都不顧自己可能會因此受傷,蕭霁生怕傷到她因此不敢更用力,甯頌微便從他的懷裡滾了下來,看也不看他,從旁邊扯了一件披風裹在身上,又拿了一件,腳步淩亂的跑向昏迷在門口的如初。
自梁延身上跨過的時候,甚至也沒有看他一眼。
直至将如初同樣用披風蓋住身體後,甯頌微才站起身來退開幾步,低首緩緩道,“勞駕了。”
空無一人的院落中,霜刃自陰影處緩步走出,沒了一貫惡劣玩笑的神色,面容緊繃着,将如初抱起向外走去。
甯頌微靜靜站在原地良久,再度俯身,重新走回來時,蕭霁看到她手上,握着霜刃留給如初的那柄匕首。
他眸底劃過痛色,心中明白她想做什麼,便沒有阻止,若如此能洩去她心中憤恨,那即便是雙手染血又怎麼樣。甯頌微握着匕首,走到梁延的屍體前,垂眼冷冷地上看着死不瞑目的那人。
蕭霁來時看到那讓他怒氣滔天的一幕,便擡手将一柄匕首從後面飛刺入梁延的後頸,在他倒下後,那枚在他後頸處的匕首碰到地面,便刺穿了前面的咽喉處。
死狀如此可怖,她卻滿眼憎恨不曾移開過視線。
“我想起來了。”甯頌微輕聲道,“那日去兵馬司尋徐冉,在門口時,我曾言語奚落過一個守門小兵,就叫梁延。”
話音剛落,她便舉起匕首來,狠狠向下刺去。匕首刃尖在碰到梁延額頭時停了下來,一滴血珠沁出,她的手在抖,貝齒咬緊了下唇,眸底憎惡之色卻蓦然被湧上的淚水沖散,隻餘下一片冰霜。
甯頌微站起身,将手中匕首扔進血泊中,擡眸安然看向蕭霁,“我想沐浴。”
*****
如初不在,燒水的活計就落在了寒鋒的身上,仗劍行俠半生的寒鋒任勞任怨的看着爐火,刀影坐在旁邊竈台上歎了口氣,“大哥,想個法子救救我們吧。”
“你們三個,不如認真讨論下,讓誰出面把這樁罪責攬下來更容易些。”寒鋒被煙熏得睜不開眼,自然也沒給什麼好臉色給刀影。
刀影“啧啧”兩聲,“兩個,可能就我一個,幽弦舌燦蓮花,想必早已想好脫罪之辭,霜刃本也不是一定要守着那小姑娘的,也就我……”
寒鋒聽到他的話,添柴的手微頓,一個不留神被火燎了手指,燙得收回手來,索性就坐在了竈台對面的桌案上,“霜刃心裡也不好過,你有空在這裡瞎琢磨不如去看着他,這人指不定要做出什麼駭人之事,這個節骨眼上,不能出亂子。”
“誰想出這種事啊……”刀影嘟哝了一聲,仍是依言跳了下來,撓了撓頭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