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顯因天資不足,未入朝為官,但衛府上下都将他當眼珠子供着,皇帝未必不知曉。若是能用衛顯的婚事将衛府牽制一二,何嘗不是一步妙棋。
見衛貴妃與皇帝依然争執不休,禾姝借口身體抱恙,先回了宮。
剩下的人沒多久便各自離去,到最後愣是什麼也沒定下來。
衛顯坐在馬車裡扔在長籲短歎,恨恨地瞪了一眼蕭甯煜:“我說你也太狠了些,就這麼把我丢出去,萬一真給我下道聖旨賜婚,我怎麼辦?”
蕭甯煜既能如此做,定是有全然的把握,淡淡地瞟他一眼,“你娘,你姑姑哪個能舍得?”
衛顯揚了揚下巴,頗為驕傲道:“那是,我娘和我姑姑隻盼着我整日開開心心的便好。”
集萬千寵愛于一身,一輩子無憂無慮,說的便是衛顯。
隻見這人搖頭晃腦的,念道:“走,咱們喝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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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甯煜送來那人,奚堯審了些天,沒能問出太多東西。倒不是那人的嘴硬,而是那人原本就是個不怎麼起眼的小人物,稍微大些的事他便一概不知了。
問這人□□一事,他隻說是自家主子交代他帶着那些銅币去并州買東西,去哪家買,買什麼東西,都是主子交代的。
儲備糧一事,他倒是知道得稍微多些。
“收取儲備糧?每年都有的,這可是朝廷定的規矩,哪敢不收啊?”
“朝廷可沒說大旱也要收取儲備糧,你們把糧食收去哪了?”
“那我可不知道了……糧食去哪了?糧食當然是運去給邊軍了。每年儲備糧收齊了,便會将糧食運出城,往西邊運去,西邊不就是邊軍駐紮的位置麼?”
奚堯将問來的話盡數告知了徐霁,與他一同商議。
徐霁經過調養,身體好上不少,近日已能下地走幾步。聽完奚堯的話,他沉思片刻,方問:“依二公子看,這收取儲備糧和私鑄錢币都是為何?”
“自然是為了利。”奚堯不假思索道。
“二公子說得沒錯。”徐霁笑笑,繼續道,“可若是為了利,這謀利手段何其多,但無論是收取儲備糧,還是私鑄錢币可都是能掉腦袋的大罪。小小的一個知州犯不着為了這點利,賭上自己身家性命和一身清譽。”
據悉,如今的益州知州董鵬德是出了名的清正廉潔,這也是令奚堯最為費解一事。究竟是董鵬德人面獸心,還是另有苦衷?
“隻能說明一事,”徐霁幽幽道,“那便是這些事情的幕後之人他開罪不起。”
想也知道,一個小小知州哪有本事犯下這樣的大罪。
“儲備糧可是一步妙棋。若是無人發現,糧食既可用于換取銀錢,也可用于牽制邊軍。若是不幸被發現,那這儲備糧究竟是何人收的,這罪自然也該由何人來頂。”徐霁不緊不慢地将此事抽絲剝繭地攤開給奚堯看,最後以指沾了點藥渣,在床沿慢慢地寫下一字。
奚堯盯着那個“奚”字,半響沒吭聲。
确實是步妙棋,益州大旱幾年,他時任邊西大将軍,若将違令收取儲備糧緻使益州附近鬧起饑荒一罪扣到他頭上,想也知道會有何等下場。
“那先生可願為我走這一趟?”奚堯看向徐霁。
益州之事錯綜複雜,再拖下去隻怕會出大事,必須要有人去仔細查探一番才行。偏偏他在京中脫不開身,隻能找信得過的人前去。
徐霁颔首,“二公子既有所托,徐霁定不負所望。”
徐霁身上還帶着病氣,奚堯瞧了幾眼,又有些歉疚,“先生大病初愈,我便讓您跋山涉水,心裡實在過意不去。”
“無妨。”徐霁擺了擺手,目光炯炯,“我的身體我自是清楚的,二公子不必太過介懷。我本以為此番來京,生死難料,有幸得二公子搭救。如今不僅身體康健,還能為您辦事,已是感激不盡。”
奚堯點點頭,到底囑咐幾句:“先生休養幾日再上路吧,我會命鄒成和一位大夫與您随行,也好護先生周全。”
議完事,奚堯念及徐霁身體不好,想讓他早些歇息,正準備離去,卻被叫住。
“二公子,您的私事我本不該過問。”徐霁看着他,慢慢道,“可我聽聞,您似乎與太子殿下交往過密,甚至還同榻而眠……”
鄒成頭腦不算精明,到底遲鈍,但徐霁如此聰慧,奚堯自知瞞不過他。
奚堯也不知該如何解釋自己與蕭甯煜的關系,想了想,隻道是:“我與殿下如今算是同舟共濟。”
徐霁未曾見過蕭甯煜,但蕭甯煜的傳聞倒是聽過不少,望着奚堯神情晦暗不明,有心勸誡:“二公子就不怕會是與虎謀皮?”
“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若想要在這京中立足,總是要犧牲一二的。”奚堯回京近半年,對京中局勢已然看清不少。
他就像是塊肥美流油的肉,誰都想上來咬上兩口,可他偏是個玉石俱焚的性子,想對他如何,終究得他自己願意才行。既想火中取栗,又不願折腰,那便隻能擇一根順眼的橄榄枝搭上,方能保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