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是萬不能留下的,薛祁無需思考便做下了決定。
她讓潤夏問那醫士開了許多打胎的方子,走出醫館之前,那醫士在她二人身後大歎了口氣說道:“姑娘這身體,若是失了這個孩子,往後怕是……”
薛祁沒有聽完那醫士的話便走出了醫館。
在回到王府之前,她便讓潤夏尋地方将藥煎好,再偷偷摸摸地帶到王府之中給她服下。
打胎的方子很有用,沒一兩日薛祁便在自己的床下見了紅,那醫士也說的很在理,她的身體的确很弱,除去腹痛之外,她渾身乏力,每日用過飯後便要尋處不起眼的地方嘔吐,夜裡還偶有發熱。
薛祁覺得自己快要死了,她整日待在王府之中明明連起床都困難卻還要裝作無事一般起身、用飯、還要扮作賞玩的模樣在園子裡走上一遭。
薛祁覺得每日蓋在自己臉上的脂粉快要有半指節那麼厚,但為了掩蓋蒼白的臉色還是要耐着性子再多打一層。
潤夏将染了血的衣物被單都尋由頭帶到了王府之外處理。
這是她們如今唯一在做的事,她們不敢找醫士進王府,薛祁便隻能喝些潤夏帶回來的明面上無關緊要的清熱湯藥,捱過一日又一日。
薛祁還是倒下了,在一日賞完花後剛打開正屋的房門時。
潤夏将她接住拉進了正屋之中,放在床榻之上,又買了念珠與焚香在屋内放着,對外說是王妃思念景王心切,日夜閉關頌經祈福。
潤夏在薛祁床頭守候了近五日,薛祁終是睜開了眼。
潤夏給她拿來了水,拍着她的背一點點讓她喝下。
“王妃終是醒了,奴這些日子心驚膽戰,唯恐王妃熬不過去這一關。”
薛祁已不記得昏迷時的事,隻覺得渾身都很痛。
痛苦才是更讓人忘不了的東西,薛祁再沒去見過長孫哲。
長孫拓在薛祁醒來後的又一個月歸來,他又打了勝仗,在陛下面前受了賞,如此春風得意的人在回府見到薛祁蒼白的面容時,一瞬便垮了下來。
“這數月,發生了何事?”
面對長孫拓的詢問,看着長孫拓滿是難過和關切的眼睛,她刹那間便要說不出話來。
但也隻有刹那,她很快地答道:“大抵是思念夫君過度罷。”
長孫拓要請醫士前來幫她查看,薛祁忙拉住她的手編了另一個謊話。
到了夜裡,長孫拓從背後抱住她,輕聲說着:“那些将你推入水中的人,我會幫你懲治。”
聽着長孫拓将自己的謊話當真,薛祁心中忽地生出些不忍。
“落水之後,我高熱了幾天,期間我出府尋醫士看過。”
“那醫士如何說?”
“醫士說我身體本就虛弱,如今又逢大病,往後怕是很難再有子嗣。”
“不妨事。”長孫拓說着将她摟得更緊了些,“隻你和我二人也很好。”
薛祁安心修養了将近半年,這半年之内邊境無戰事,長孫拓一直陪在她的身旁。
陪她在園子裡看花,陪她吃飯,在她夜裡驚醒時給她擁抱。
那個在薛祁謊話裡的薛家兄長,也被革去了官職賦閑在家。
如今薛家的情況大不如從前,楊、魏兩家在陛下病後得到了重用,眼下也正為家中到了歲數的兒女四處尋着可利用親事,有帖子甚至遞到了薛祁面前,請她同景王一道來府中赴宴。
薛祁将帖子交給了長孫拓,長孫拓當着她的面便将那帖子撕碎扔到了窗外,幫她處理了邀約。
薛祁本以為就會這樣平靜地過下去,她與長孫哲不再來往,生活便可以回到正軌。
但事情總與她所想偏離,再回薛家之時,薛祁的父親趁她離席之際,同長孫拓提出了讓薛宜進景王府的事。
如今昭王身邊衆臣忙着奉承,薛家難在前混個眼熟,隻得牢牢地站在景王這邊,畢竟相比昭王,景王屢戰建功,母家勢力不可小觑,又深得陛下喜愛,是更有可能繼承皇位的那一個。
薛宜病好,原先的打算便該提上日程。
薛父将話說的婉轉,但長孫拓将其中意思聽得明白,他本想開口拒絕,但話未說出口,薛父緊接着便說道:“祁兒在王府中孤寂一人,今日回來我見她消瘦不少,貴婿你時常征戰在外,難以與祁兒作伴,宜兒她自小便與祁兒要好,貴婿不在時,她可與祁兒多說說話,我們做父母親的便也可安心。”
長孫拓回想那日自己在牆後依稀見到的為難薛祁的薛家人,薛宜并不在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