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間重閉着眼,坐在地上,靠着桌腿,原本冷淡的語氣染了酒意,傳到沉竹耳中,硬生生帶了幾分委屈的意味。
“我何時不曾回應你?“
他的話,她明明句句有回應。
“趙…葉芊。”霍間重呢喃着,“為何我從看不清你?”
他的聲音微弱,可現下隻有窗外的風聲同沉竹作伴。
“你口中說的都不是我真正的名姓,又怎能将我看清?”沉竹輕歎道,“天氣寒涼,你别在地上坐着了,去床上睡吧。”
沉竹邊說着,邊将支開已久的窗子重新合上。
沒得到霍間重的回應,沉竹用腳碰了碰已然入睡的霍間重,嘴裡嘟囔着:“還說我不回應你,你現下不是也不回應我?”
沉竹的腳剛碰到霍間重的身體,他便不受控的向一側傾斜。
眼看他将要徹底落到地上,沉竹急忙蹲下身子扶住霍間重的身體。
沉竹看着霍間重落在她肩上的面龐,自言自語道:“若是賦淩司還在,你我今日便不是如此情形。”
她将霍間重擡到床榻之上,替他将衣物剔去,推至床榻的内側,自己則在外側入眠。好在霍間重睡覺向來安生,沉竹今晚也算睡得安穩。
隔日清晨,霍間重先一步睜開了雙眼,他在章征的喜宴之上吃多了酒,不記得自己如何歸府,更不記得自己是如何躺在了沉竹身側。
他轉頭看向身旁此刻還在安睡的沉竹,伸出手将人攬入自己的懷中,在她的脖頸上留下一個又一個細膩的吻。
沉竹終是被他的進一步攻勢弄醒,也恰在這時,房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霍間重将伏在沉竹身上的頭擡起,不耐煩地問着門外人的來意。
“兄長,章征讓人傳來了信,說是家中出事了,請兄長前去看看。”霍任芙邊敲着房門,邊在門外焦急地說着。
“何事?”霍間重打開房門,看到的是神情哀恸,似要落淚的霍任芙。
見霍任芙如此模樣,霍間重也不再追問,直接道:“我即刻便去。“
“章征家中發生了何事?新婚第二日的此時,應當是敬茶的時辰吧,怎得還有空給夫君傳信?”沉竹穿戴整齊後,坐上前往章家的馬車,在車上同身邊坐着的霍任芙問道。
“我也不甚知曉,隻是今日晨起,府門外便有章家的下人前來傳信。我向那人多問了一句,那人說褚姐姐……”霍任芙說及此,神情突然變得有些驚懼。
“褚盈?她怎麼了?”
“褚姐姐,褚姐姐怕是死了。”霍任芙紅着眼睛說道。
“死了?”
這消息足夠讓沉竹僅剩的那點睡意徹底消去,她還記得昨日婚儀之上,紅綢制成的扇面之下褚盈喜悅的眉梢和止不住上揚的嘴角。
“我初聽此消息時也未曾反應過來,明明昨日褚姐姐還好好的,怎的今日就……這才是新婚第二日啊。”霍任芙說着說着,淚便止不住的流了下來。
“芙兒莫哭,待夫君和我們去往章家将事情的前因後果查清,好給褚盈和章征一個交代。“
霍任芙聽後點點頭,可還是忍不住小聲啜泣着。
馬車在紅綢還未摘下的章家門前停穩,沉竹與霍任芙下了馬車,前來迎她們的是騎着馬先一步趕到的霍間重。
“兄長,章征現下如何?褚姐姐的死可明了了?”
“此事未有想象的那般簡單,我明日便要返回燕京,你在此處幫着章征處理褚盈的後事。”
“我可還能見褚姐姐一面?”
“褚盈的屍體已入棺,現下就停在昨日我們曾待着的院落之中。”
說罷,霍間重便再次上馬,臨走之前,還對着沉竹囑咐道:“你看着些霍任芙,莫讓她的情緒太過激動。明日你我一同回燕京。”
沉竹點頭應下後,便陪着霍任芙走入了章家。
章家昨日的喜氣還未散去,家中的下人們都低着頭,褚盈的父母親在院中跪坐着泣不成聲,章征在褚盈的棺側站着,像是被抽去了精氣,呆呆地看着如今在棺内一睡不起的褚盈,昨日還在廳堂笑着接過茶盞的章征的父母親,當下陪在他們兒子的身側,一個勸慰着章征,一個是同樣的淚眼婆娑。
沉竹挽着霍任芙的胳膊,不斷靠近着褚盈的棺椁,直到看清棺椁内她那已經失去溫度的面龐,看清她那頸部緻命的傷痕。
隻一眼,便足以令沉竹心驚。
那傷痕于她而言是何等的熟悉,她曾在無數次賦淩司的試煉中見到過此傷痕,這是隻有賦淩司特制的匕首才能産生的傷口。
可賦淩司的蹤迹又為何會出現在此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