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間可以看看,裡面的一些内容應該能解開你的困惑。”奧爾德林變戲法式地從口袋掏出一塊水果糖,“要吃嗎?我記得你小時候很喜歡這個牌子,後來這家廠商破産了,我還特地讓霍林收購了他的股份。”
“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而且我其實……”奧爾德林撕開包裝紙,修不情願地張開嘴,“其實你根本沒有味覺,我知道。霍林有一次下廚做了很難吃的變态辣餡餅,你一口氣吃了十個。”
修下意識啧舌:“你當時也吃了很多。”
奧爾德林微微歎氣:“我不吃的話,霍林會一直在耳邊唠叨,還會在議會上擺臭臉不接話,故意卡着經費審批流程不通過直到其他部門都來找我哭訴,搞得我焦頭爛額,他這個人真的很難搞。”
修不信:“真的嗎?我印象中霍林叔叔是我遇到最好說話的人了。”
“那是在你面前。人都是多面的。和不同的人相處,身份也相應變化,赢得一部分人的欣賞,自然就會被另一部分人憎惡。就像從小乖巧懂事的修捷也背着我們做了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不是嗎?”
奧爾德林話鋒急轉,修忽閃着眼睛故作天真:“你講話太拗口了,我聽不懂。”
“呵,這一點倒是沒變,遇到不想聽的話就裝傻充愣。”奧爾德林拿修沒辦法,輕輕彈了一下他的腦門,“臭小子,你明知道我在說什麼。”
“我一直都相信,就算全天下的人都不理解我在做什麼,小修捷你也一定能夠理解我。”奧爾德林似有似無地敲擊着床沿,指甲碰到鋼鐵發出“搭搭”的聲音,“因為你見過世界還存在另一種可能,并且真真切切地感受過那樣的生活。”
說奧爾德林走到窗邊,透過百葉窗的縫隙看到樓下挺直脊背等待的年輕皇子,若無其事地拉下窗簾:“這個國度不應該擁有生而淩駕于衆生的存在,任何人死了,第二天的太陽都會照常升起。”
室内頓生幽暗,更襯得病床上的青年面色如雪。修又想起瀕死時看見的場景,索克塞橋下的洋流,表面凝着亘古不化的冰,内裡奔湧着尚未熄滅的火。
他從未在奧爾德林面前表露自己的真實想法,這一刻突然再也無法壓抑深埋于心底的憤懑:“父親大人,正是因為我曾經曆過截然不同的生活,才更加清楚無論是陛下還是您都無法改變它的運行準則。從始至終,烈日對它臣民的炙烤從不會削減一絲一毫。”
“我可愛的小修捷,看來你還沒意識到自己有多強大。”奧爾德林沒有回頭,整理袖口的姿勢巧妙地掩蓋了驚訝,“你能做的遠比你想象中的要多千百倍。”
“哈…您到底希望一個身患絕症的養子替你分什麼憂呢?”
奧爾德林半開玩笑道:“比如半年之内,替我奪回艾薩克?”
“您太看得起我了。”修索性閉上眼睛裝頭暈。奧爾德林沒有拆穿,替他掖好被角,轉而吩咐随行官送來厚厚一沓文件,直接把病房當做了個人辦公室。
“又頭疼了?”
修輕輕搖頭:“不疼,隻是身體有點冷。”
鋼筆劃在紙面上發出"沙沙"的聲音:“你剛剛吐那麼多血,冷是應該的。我讓人把暖氣調得再足點,還是說你需要一條加熱床墊?”
“……不用了,現在這樣就好。”隻有這種情況,修才分外想念小殿下的身體,不會過分熾熱,溫暖得恰到好度,還帶着似有似無的香氣。
真是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療養院的床品也遠比不上獵宮那張King Size床舒适。
修下巴擱在枕頭上,眯着眼睛偷瞄了一會,看來奧爾德林真的很忙,半天連頭都沒擡一下。他也懶得繼續表演父慈子孝的溫情畫面,裹着被子側身朝向另一邊,二人背對背誰也沒再說話。
現在修更關心的是羅莎不見了。
自從他醒來後,腦袋裡惱人的噪音不見了,頭不疼了,意識也前所未有的清晰。若是放在以前修巴不得開香槟慶祝,可他還沒問清楚羅莎到底用自己的身體做了什麼,以及他們最後看到的畫面裡熟悉的人影究竟是誰。
“羅莎,我知道你在,别裝死。”
修也試圖引誘:“如果你現在現身,我的身體還能再借你玩兩天。”
天亮之前,修一直不死心地用各種方式威逼利誘羅莎出現,可結果還是一樣的,毫無回應。
淩晨6點,修是被一個毛茸茸的東西拱醒的。他迷迷糊糊掀開被子,後腰被少年八爪魚式的抱着,亂糟糟的紅棕色腦袋在頸間磨蹭:
“修哥哥睡着的樣子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