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像“格鬥家”那樣的展演型機甲，演武場裡霍特集團殘留的外裝置就足夠了。

最難解決的還是機甲核心——現役軍用機甲與民用機甲最大的區别在于：軍方為了提升駕駛者與集體的同步率，逐漸摒棄了傳統的指令操控，改用中樞控制台實現駕駛者與機體精神共振。

高算力的中樞核心不會在市面上流通，且不論潛入軍部的技術難度有多大，針對不同機體的控制核心本身也有微妙的差别，内部構造經過加密處理，幾乎不可能破譯。

修原本是想等到了邊境，從當地的雇傭組織入手。不過現在，他忽然想到身邊就有一位現成的【專家】。

修閉上眼睛，集中注意力，嘗試喚起意識深處的聲音。

【……羅莎？醒着嗎？】

以往隻有在發病的時候，修才能感覺到羅莎的存在。今天是修第一次主動嘗試與對方溝通。

【在演武場的時候，你是不是潛入過74号機體的控制台？】

過了一會，意識深處傳來一陣慵懶的哈欠聲。

【哼哼，還不算太遲鈍。那天要不是我潛入對面的控制中心及時中斷了精神共調，你早就沒命了。哪輪得上奧爾科特家的小白臉英雄救美？】

修敏銳地抓住了重點：【也就是說，你可以從我的身體裡分離出去？】

【我可沒這麼說！隻是那天着急救你，我才發現自己可以越過你的同意分離一部分精神末梢寄生在智能體上……】

羅莎說着說着覺得有些不對勁，猛然醒悟：【你想幹什麼……我是不會搬出去的，這輩子都不會搬走的！臭小子長大了就不知道尊老愛幼了，媽媽對你這麼好，老老實實賺錢給我養老啊混蛋！】

修怔住：【你說…你是我的母親？】

【啊哈哈，我開玩笑的……】羅莎立刻變化成粗犷的男聲，帶着點讨好的笑容，【看來你又忘了，我們曾經約定過的。隻要你需要，我可以是任何人。】

羅莎又開始說些自己聽不懂的話，修不想和它廢話，索性單刀直入：【我需要你提供一部分神經末梢。】

前一秒還帶着谄媚的羅莎突然發出尖銳的爆鳴。

【不！絕——對——不可以！很痛的！就像粘鼠闆黏在腿毛上，然後被人硬生生撕開一樣那麼痛！】

……

“嘶——你吵得我頭疼。”

“是嗎？我應該沒有打鼾的習慣吧？”耳畔傳來溫柔的嗓音，修立刻中斷了與羅莎的連接。

回到知覺層，還未睜眼，眼褶表面的毛細血管就已經感受到冬日的暖陽以及某人哀怨的目光。

“為什麼不好好休息，是睡不着嗎？”

魯恩斯熟練地把修從被窩裡挖出來，順勢枕在修的頸間，摟着他開始配置今日需要的注射劑：“今天想待在醫療艙還是床上？我都聽你的。”

“選？選什麼？這和淩遲還是槍決有什麼區别？”修冷笑一聲，直接擡手打掉魯恩斯手中的藥劑。

“你給我用的什麼藥？為什麼渾身都沒有力氣？”

“隻是肌肉松弛劑而已，對你的身體無害。”魯恩斯看了一眼地毯上破碎的玻璃管，非但沒有生氣，反而笑得很開心，十指交握勾引着修撫上自己後背的傷疤，“訴諸暴力是無能者才會選擇的最後手段。我們現在是戀人，不需要做這麼危險的事情。”

在魯恩斯的引導下，修隔着襯衫觸碰到增生的疤痕。平時不小心扯到頭發都要生半天氣的潔癖怪，光潔的脊背上憑生凸/起一塊醜陋的疤痕，難怪這幾天一直在發瘋。

修的态度軟了下來：“給我适可而止……你不能就這樣總是關着我。”

魯恩斯低聲“嗯”了一聲：“反正現在是假期，你又無事可做，我稍微任性一點也沒有關系的。還是說你又在害怕課程作業完成不了？”

“别擔心，我全幫你寫，1000帝國币包全科。”魯恩斯低柔的嗓音如海上的塞壬，誘人沉淪。

好劃算……冷靜點，不能因為這點誘惑就向敵人倒戈！

修抿住雙唇，不說話。

魯恩斯繼續誘導着，不聲不響地将藥劑重新推入修的後頸：“在此之前我總是試圖理解你在想什麼，不過現在我放棄了。因為我發現了，修捷這樣的人，隻适合被粗暴對待……”

魯恩斯接住倒下的修，此時仍舊心有期盼，修能在自己的讓步下主動坦誠，不過顯然又失敗了。

“你的嘴裡有過真話嗎？……檢查的醫生說，你之所以會頻繁暈倒，是因為腦部的腫瘤已經擴散……你聽聽，這是什麼該死的愚人節玩笑？照這個趨勢下去，你知不知道是會死人的？！”

“你真的在乎過自己嗎？在乎過你身邊的人嗎？”

“我不會死的。”修靠在床頭，垂眸看着自己發顫的指尖，“這句是真話，沒騙你。”

魯恩斯這下是真的失望了，不說話，隻是坐在床邊煩躁地搓揉着他那一頭金發。

二人就這麼僵持着，誰也沒有開口。

過了一會，門外傳來管家的聲音：“殿下，您該出發了。訓練的時間快到了。”

“知道了。”魯恩斯換好制服，幾乎是奪門而出。不到三秒，他又折返回來，此時手上多了一副銀色的鐐铐。

“我是真的恨你。”魯恩斯托着修的腳踝、手腕穿過特制的鐐铐，臨行前不忘再次檢查了一遍牢固性。

修任由對方動作着，低聲罵了一句：“**的，我要問候你的全家。”

……

吵架，互相問候對方的父母；又因為寒冷的夜晚短暫的相擁，第二日再重複前一日的悲劇。

……

折騰了幾晚上，雙方漸漸恢複理智了。

魯恩斯白天要回學校訓練，這部分時間修都被鎖在醫療艙裡。隻有周末，修才勉強恢複身體的自主權。

今天兩個人面對面用餐的時候，修擡起綿軟的手腕，晃蕩着手中的刀叉：“我恢複的差不多了，可以不需要醫療艙了吧？”

魯恩斯正低頭把切好的牛排放進修的餐盤裡：“好啊，沒問題。那你準備什麼時候做手術？”

“手術？誰讓你擅自替我做決定了？”修騰得一下站起來，意識到腳上還被鐐铐束縛着，又不情不願地坐了回去，“……最近就不必了吧。好歹得等把學上完。”

“還想着上學？”魯恩斯把修拽到自己身邊，順手往領口塞了一塊方巾，“明年就要去實訓了，是誰給你的自信可以拖着這樣一副羸弱的身體在戰場上活下來？”

“還是說你已經背着我在艾薩克省選好墓地了？”

修：“啧。你明明清楚，我可以……唔！”

魯恩斯看準時機，往修嘴裡塞了一塊面包：“我知道，我的修捷可以做成任何事。可就在前天，你還因為頭疼紅着眼威脅我給你止疼藥，否則就把醫療艙砸成碎片。一台醫療艙的造價是2億3千萬帝國币，如果不是鑒于我們的特殊關系，你已經可以賣給我做奴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