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恩斯慌了。他顫抖地将修捷扶坐起來，然而猛然灌入的空氣讓懷裡的人嗆咳不止。

修虛弱無力地靠在魯恩斯肩頭喘|息，強烈的神經性頭痛讓腹部開始痙攣，修忍住想吐的念頭，強撐着發出聲音：“小殿下…幫個忙。”

“你說。”修的聲音很輕，魯恩斯需要湊到他唇邊才能聽清。

同時，魯恩斯執着于擦掉他鼻腔和唇邊溢出的血，以此來掩飾自己内心的慌亂。在面對緊急情況的時候，他的抗壓能力比想象中糟糕。

【我不喜歡你看上的男人，他好像隻有臉。】

腦海裡的聲音再一次出現，修厭煩地蹙緊眉頭。他讨厭别人命令他，就算這個人是他自己。

修用顫抖的手抓住魯恩斯的手腕，整個人都埋在對方懷中，虛弱地說：“我的腦袋裡有個東西，吵，幫我拿出來，好不好。”

“求求你……”最後一句話幾乎微小的隻有嘴唇在開合，但魯恩斯還是很清晰的聽到了。

魯恩斯突然産生了一種錯覺：因為一句話，他可以為修捷做任何事。

前提是，隻要他開口。

＊

鄧恩家族的懸浮器…還是說汽車吧漸漸遠離學院。在父女商讨完正事以後，二人陷入了一小段沉默中。

“瑪麗安，現在該談談你的事情了。”說完三王子的情況後，鄧恩放松了姿态，真正回歸到一個父親的角色當中，他敏銳地察覺到女兒在交談中的心神不定。

瑪麗安似乎到了該為愛情癡迷的年紀。

“不願意和父親分享嗎？那就隻能我來提問了。你也到了适婚的年紀了。如果父親把婚姻的自主權歸還給你，你會如何處理？”

“啊？”瑪麗安沒想到父親會如此直截了當的問自己，她在腦海中醞釀怎樣回答，“理性上分析，我應該嫁給輔臣短命的兒子，這樣方便在丈夫歸西後合理繼承他的政治地位。”

整個侯雷因上層都知道奧爾德林有一個體弱多病的養子，但至于其人究竟長什麼樣子就很少有人知道了。按理來說這不是一件難以調查的事情，但各方勢力苦苦搜尋修的資料，獲得的收益卻寥寥無幾。

鄧恩的臉上再次浮現了笑容，他雙手托腮好奇地問：“你既然這麼說了，那就是還有感性分析了？”

“是的。”瑪麗安深吸一口氣，做出了一個思慮已久的決定。她整理自己的上衣和裙擺，在寬闊的車内鄭重地沖鄧恩行了一個完整的舊貴族禮。

“從感性上來說，女兒珍視一切感情：對帝國的忠心、對家族的責任、對父親的敬愛以及對未來伴侶的忠誠……可我更想憑借自己的能力撐起鄧恩家族和新侯雷因的未來，而不是出賣這些純潔的感情。‘’

“無論是嫁給輔臣之子還是奧爾科特的任何一位王子，我女兒都不願意。”

鄧恩沒想到向來理性、順從的女兒竟有這樣的想法，但攻于謀略的鄧恩大公已經習慣不将自己任何負面的情緒外漏。

“唉，沒想到真正天真的人竟然是我自己的女兒，對待感情上你要是有魯恩斯殿下一分怠慢就好了。我沒有告訴過你嗎？感情是最容易與利益糾纏的東西了。”

瑪麗安恭順地低下頭顱，但鄧恩明白女兒并沒有把他的話聽進去。

鄧恩陷入了沉思。

他默默關掉了隔音裝置，打開車窗，嘈雜聲重新回歸。

曾經海因德的夜晚隻有昏黃的蒸汽燈，現在五光十色的霓虹光影在鄧恩的臉上斑駁跳躍。

鄧恩突然覺得自己老了，經曆了三位皇帝他都從未覺得自己蒼老過。

“我不勉強你，等你有一天發現自己在權力傾軋中的渺小以後，如果你的父親還尚在人世，我會盡全力守護你的天真的。”

鄧恩寂寥地揮了揮手，示意今天的父女談話到此結束。

＊

【海因德軍事學院夜間巡視智能保衛正在作業中，時刻守護師生生命财産安全。】

魯恩斯走在海因德學院幽閉的小徑上，懷裡抱着徹底陷入昏迷狀态的修捷。他潔白考究的衣襟上全是剛剛修捷嘔出來的血，柔順的金發也因為沾染了血狼狽地黏在了一起。

他不明白一個人怎麼可以毫無征兆地吐那麼多血，并且還可以在預感即将昏迷時冷靜地告誡魯恩斯：

“别去醫院，我不會死。”

“不可能！性命攸關，這種事情我不會任由你亂來！”

修在魯恩斯頸肩無意識地蹭了一下，喃喃道：“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