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正熱烈時,座下突然有人發問道:“崔欽差一直長居京城,此次出行,可覺江南風光美如畫,讓人頓生流連忘返之意?”
崔漣飲了酒,臉頰微微發紅,仿佛一張厚重古樸的山水畫,突然被點上了一朵石榴花,瞬間變得明媚起來,仙人醉酒,驚動一泓春水。
“江南确實名不虛傳,煙雨朦胧,秀色層巒,西湖澄澈如鏡般靜谧,讓人駐足徘徊啊。這倒是讓崔某想起近來新得了太子殿下的一項賞賜,恰可與之媲美,原來這世間處了水還有這般剔透無暇之物。”
“哦?”姜敖來了幾分興緻,他好奇的問道:“崔欽差所言的是何物?莫不是水晶?”
可是無暇水晶十分稀少,基本上都有雜質,再怎麼樣也比不得水的清透啊。
崔漣搖搖頭,“非也非也。此物名為玻璃,如水一般無色透明,乃是京中琉璃廠新研制出的一種琉璃,十分珍貴,如今隻供陛下和兩位殿下作用。”
周寬詢問道:“這般珍貴……京中官員士族都不曾有?”
崔漣再次搖頭,“此物産量極為稀少,若不是我此次赴任江南,殿下寄予厚望,也不會得這等珍貴的賞賜。”
周寬一陣無語,寄予厚望,你還公然讨要這麼多賄賂,往常聽崔家大郎玉山将崩,積石如玉,列松如翠,果然傳言不可信,盛名之下其實難副。
但是,京中那些官員都不曾有過……周寬心中想道。
周寬身為杭州知府,杭州一地繁華富饒,自是人人向往的外放之地,比得一般坐冷闆凳的京官好的不知道多少。
然而京師畢竟是天子腳下,總有些不知深淺的沒腦子的人,以京官身份,看低他這地方官員。
尤其是大安立國之後,社稷穩定,加之現任帝王祁凜又是個難得一見的明君,自然是漸漸的以京都為風尚。
上次他回京述職,他夫人還被京中貴婦偷笑跟不上潮流,頓時氣的跟他大發了一通脾氣,揪着他去買了一堆京中時興首飾回來。
加之述職之時,偏偏又是曾經政見不同的人為上官,雖說不會刻意陷害,但在述職上自然要求嚴苛點,如此幾次,周寬不免對京官生起了幾分又嫉又恨的意味。
于是他說道:“既是如此珍貴的寶物,崔欽差不妨拿出來讓我等開開眼界。”
崔漣:“這般貴重的賞賜,在下又怎會将其帶在身上,自然是尋一處妥善保管。”
見周寬面露可惜,他話音一轉,說道:“不過我又實在喜愛這玻璃,便在其中挑了一件做成了吊墜,佩戴在身上。”
說着,他從一枚香囊中取出吊墜,小心遞給周寬看。
周寬接過來,細細打量着手裡小小的吊墜,中間那精緻的小兔子格外惹眼,他輕輕撫摸上去,觸感冰涼滑膩,臉上不由露出幾分驚歎。
見了周寬的表現,姜敖更為好奇了,一個杭州知府,知自古繁華之地,又是出身世族,眼光自然很高,見慣世間奇珍,但此刻臉上的神态也不似作假。
那麼,這玻璃到底是什麼樣的奇物?
沒讓他等太久,周寬就将手中之物遞給了他。
“咦?”姜敖發出微微的驚歎聲,惹得一旁的張圭心癢癢的,好像有數隻螞蟻爬過。
不多時,上首幾位比較重要的人士都觀看過了。
宴會來的人魚龍混雜,自是不會在意下首的身份較低之人。
玻璃吊墜是重新回到了崔漣手中,但是卻也在在座的人心中留下深重的印象。
接下來的話題都圍着這玻璃轉,一群人有意無意的向崔漣試探着。
世間少有的珍物,自是有人想收入囊中。
對于張圭而言更是,這時代視商人為低賤之人,他費盡心思跻身這上流,斂盡江南之财,就是為了不被這些人瞧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