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叉路路口26小時不打烊的快餐店。

存款過億渾身上下散發着濃濃的咖喱味和淡淡死意，坐在店門外的長椅上。

與一個翹着二郎腿，仰臉大笑的紅鼻子黃衣服塑鋼人，肩并肩。

存款過億垂眸看着殘留在手臂上的海膽刺，死意又重了三分：“我為什麼那麼倒黴。”

街的另一面，有人和存款過億異口同聲：“唉，我為什麼那麼倒黴啊...”

存款過億向左偏頭望去。

說話之人又幹又瘦，還有點黑，就像一根風幹鴨脖，捏着一罐啤酒，搖搖晃晃走來，接着左腳踩右腳，一頭紮進了可回收垃圾桶裡。

存款過億歪了下腦袋：“？”

一道滄桑的聲音幽幽響起：“年輕人啊，莫要問上蒼你為何如此倒黴。”

存款過億向右偏頭望去。

一個胸膛中心掏了個大洞的機械人，拖着一台不知道從哪兒淘來的古董音響，吱嘎吱嘎走到垃圾桶前，拽住了風幹鴨脖人的腿，說：“因為倒黴是天生的。”

存款過億向反方向歪了下腦袋：“？？？”

存款過億不太相信這個說法，因為有些倒黴，很明顯是人為的。

她看到機械人将風幹鴨脖人團吧團吧，整個兒塞進了不可回收垃圾桶裡。

不過存款過億并沒有阻止機械人。

甚至也有點想把自己丢進不可回收垃圾桶裡。

那，才是她應該呆的地方。

機械人嘎吱嘎吱扭過身，鼓搗了兩下古董音響，而後面朝存款過億，雙手合十，閃着火花的金屬嘴巴張張合合，念詞與音樂中的唱詞重疊：“脆弱時間到，我們一起來禱告。”

存款過億：“……”

她漠然地收回目光，掏出沒能送出去的，被壓碎的小餅幹，吃了起來。

化悲憤為食欲。

就在這時，存款過億兜裡的手機吵吵嚷嚷地加入了二重唱。

專屬鈴聲表示，對方是唐念念。

存款過億的指尖懸在“拒絕”鍵上，停頓了幾秒，到底還是摁下了“接聽”鍵。

屏幕上出現唐念念缺了個眼珠子的大臉：“當當當，你的唐念念已上線，存款過億你有沒有像我想你一樣想我呀~”

存款過億冷酷無情地回道：“沒有。”

唐念念沮喪地挂下嘴角：“秦诩說得對，存款過億就是大豬蹄子。”

存款過億眯眼瞥向，抱了滿懷各式各樣充電設備，站在唐念念身側的秦诩：“哦，是嗎？”

秦诩臉一紅，尴尬地吹着無聲的口哨，挪動步伐，将自己挪出視頻範圍。

唐念念捏着她的眼珠子，眼對眼，盯着存款過億猛瞧，忽地嗓音拔尖了三寸：“你是存款過億嗎？你讓我感到陌生！你現在變得好醜啊！”

存款過億擡手摸了摸鏡頭裡鼻青臉腫的自己：“我是被人暗算，才會變成這樣的。”

唐念念：“為什麼你會被人暗算？你是幹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了嗎？”

存款過億：“……”

存款過億撇去所有形容詞，僅用最簡潔的主謂賓結構句式，簡單概括了一番今天在機構裡發生的糟心事。

可盡管如此，她還是在回憶中，得到了二次傷害。

痛，好痛，痛到她要化身MU-03司淵星球·莫熟梵茄國·歐瑞·食屍鬼了。

隻是...

存款過億額角青筋陣陣抽痛，砂鍋大的拳頭攥了起來。

屏幕那頭的唐念念邊聽邊笑：“你好慘啊，哈哈哈，對不起，存款過億，我除了哈哈哈什麼都不會，哈哈哈哈！”

“唐念念你踏馬良心不會痛嗎？你口口聲聲說喜歡我，為什麼看到我被人傷害，還能笑得這麼開心？”存款過億又生氣又難過，還有一些抑制不住的委屈。

唐念念語氣認真：“存款過億你忘了嗎，我沒有的心啊，我隻有一顆能量源哎！”

是了，唐念念的大名——唐念念·屎大顆。

（某湯裡·屎大顆：Excuse me？）

存款過億登時收聲，緊抿着唇，無話可說。

也無F*CK說。

果然，唐念念還是原來的配方，還是不一樣的人工智障，發揮很穩定。

存款過億她自己也果然，腦子受損嚴重，居然期待一個不通人性的AI能來安慰她。

鏡頭外的秦诩用兩根手指扯了扯唐念念的衣袖，小聲提醒道：“念念，這種情況下你最好不要笑，很不禮貌，就算的确很好笑，你也隻能在私底下，偷偷地笑，就像我這樣...”

秦诩沒有發出笑聲，但他的肩膀在瘋狂抖動。

存款過億隻是受傷，隻是腦子受損嚴重，但她沒瞎，她能看得很清楚。

凎！

存款過億重重咬着後槽牙，真想成為秦诩的繼父，做一個毫無人性的motherf*cker。

然後，把秦诩和他的父親改造成魅魔父子，發配XX島，承受萬人寵愛。

上梁不正下梁歪，一家人就該齊齊整整接受懲罰。

不過唐念念并沒有聽取秦诩的建議，反而對着她自己的眼珠鏡頭，笑得更癫狂：“為什麼不能笑，可是真的很好笑哎，存款過億你也快跟我一起笑，笑一笑十年少，多笑幾聲你就能早點死掉啦，哈哈哈哈！”

秦诩笑到抖出殘影。

存款過億忍無可忍，咬牙切齒，連說了三個“好”，挂斷視頻通話：“再您的見。”

她把手機關機，單方面決定跟唐念念恩斷義絕一天。

她需要用一天的時間來好好考慮，如何成為唐念念此生的噩夢。

存款過億狠狠抓了一大把餅幹碎塞進嘴裡，心底滿是翻湧的苦澀。

現實中，她能吸收他人的痛苦，幫助他們盡快從負面情緒中脫身。

網絡上，她是人人都愛的小太陽存款過億，是個合格的傾聽者。

可是，她的傷心難過，又有誰能與之分擔呢。

機械人看了眼離上吊隻差一根繩子的存款過億，歎了口氣，切換了歌單。

“Baby不要再哭泣，這一幕多麼熟悉，緊握着你的手...”

存款過億反應劇烈地瞪向機械人，憤怒到噴了滿地餅幹渣渣：“你能不能有點眼力見，能不能不要放了，能不能讓那個姓王的給我閉嘴！”

機械人不緊不慢道：“我沒錢充值會員，隻能聽盜版，唱歌的人不姓王，姓王中王。”

存款過億翻着白眼，抽搐着倒在黃色大笑紅鼻子塑鋼人肩頭，嘔出一大口血。

她衷心希望，地獄沒有機械人和王中王。

盜版可恥，盜版有罪，盜版必須裹上蛋液，沾上澱粉，下油鍋，炸它們五千六百七十八回！

地獄裡的惡魔小孩都饞哭啦！！

恍恍惚惚間，一道清冷女聲由遠至近，傳入存款過億耳内。

“你還好嗎女士，需要幫你喊救護車嗎？”

存款過億意識混沌，是誰在她耳邊說話？

莫非，如今地府收魂也講究微笑服務嗎？

一雙溫熱的手輕輕捧住了存款過億的臉頰，撥開了她糊了滿臉咖喱的頭發：“你能聽到我說話嗎，女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