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天，在不開燈的“阿毛美食”，把所有思緒都一點一點沉澱。

打工，究竟是精神鴨片，還是世紀末的無聊消遣。

電路總閥被檢修師傅推上去，老舊的白熾燈閃了閃，店堂終于恢複了明亮。

耳朵上架着半支香煙的中年男人，用古老的本地方言說道：“一碗開洋馄饨，一兩小籠饅頭。”

“打包還是在這裡吃？”

“這裡吃。”

沒錯，存款過億又找到了新工作，但你以為她是收銀的嗎？

不，她是洗碗的。

老闆說存款過億的長相性格都不讨喜，會吓跑顧客，所以安排她在後廚洗碗，不用見人。

收銀的是一個身高一米五，體重一百五的，玉蘭餅。

圓滾滾、胖乎乎、笑眯眯的玉蘭餅确實可愛得緊，讓人一看就忍不住想咬上一口。

中年男人看了看玉蘭餅，咽了下口水，又說：“再給我拿兩隻玉蘭餅。”

玉蘭餅笑呵呵地掃碼收錢，把取餐牌遞給他：“小票拿好，小籠和玉蘭餅到窗口自取。”

中年男人略帶不滿地“啧”了一聲，提着褲腰，往窗口走去：“都什麼年代了，還要自己去端，人家店裡老早用上機器人了，你們家再不改進，遲早被市場淘汰。”

忙前忙後送餐的跑堂姑娘，聞言下意識頂了一句：“人家店裡用的食材還都是冷凍貨呢，就我們家是新鮮現做的，這你怎麼不說。”

中年男人沒聽到，因為跑堂姑娘把聲音壓得很低，隻有離她最近的一個服務員聽到了半句，兩人對視一眼，同時笑開。

後廚，大姨大娘阿叔阿伯幹活幹得熱火朝天，大火力爐竈和油煙機的轟隆聲，全方位環繞，吵得人腦殼陣陣脹痛。

存款過億兩眼呆滞，動作機械地刷着滿池子的碗。

旁邊還有幾大摞，摞得比她的命都高。

存款過億已經站着刷了四個小時的碗了，她的腰好酸，胳膊也快擡不起來了，洗碗的速度不由慢了下來。

老闆看見了，闆着臉，大聲催促道：“存款過億，手腳快點，前面碗沒得用了。”

存款過億皺了皺眉，不甚好氣地應道：“知道了。”

阿毛美食的老闆是一個姓純名真的大餅，她是什麼餡兒的，沒人不知道。

存款過億猜，大概是黑芝麻餡兒的，不然怎麼會那麼黑心呢，她的行為處事，可跟她的名字一點也不符合，工作時長14個小時的洗碗工，試用期工資竟然隻給30塊一天。

老闆盯了好一會兒存款過億洗碗，見挑不出毛病，才嘀嘀咕咕地轉身回去烙她的大餅。

這位純真大餅老闆是靠賣大餅起的家，最早隻有一個用汽油桶改成的烤爐，靠自己給自己代言，賣了十多年大餅，攢下了資金，這才開上了大餅店，慢慢又把大餅店擴充成現在的早餐店。

存款過億得承認，老闆雖然黑心，但是個有本事，也是肯吃苦的人。

隻是，總有小道消息說，老闆的同鄉們來城裡投奔她，可沒過多久同鄉們就會憑空消失，無人知曉他們去了哪裡，隻是老闆的生意越發紅火，大餅的口味也越來越豐富。

存款過億抽空看了眼，烏央烏央站滿了服務員的大堂，撇了撇嘴，心道，客人就兩個，員工倒是有幾十個，攻打蛙蛙島也用不着這麼多人吧。

眼看碗碟山越來越高，她心下惱怒，也不知道兩個客人是怎麼吃出來這麼多碗的，一根面一隻碗嗎？某滅亡朝代的皇太後來了，都要歎一聲“甘拜下風”。

而外面服務員一大堆，裡面刷碗的卻隻有存款過億一個。

存款過億很生氣，肚子還在咕噜咕噜地叫，好餓，她早飯都沒吃完就被喊進來幹活了。

她一氣，手下一用力，不小心掰斷了一隻瓷勺。

她瞄了眼四周，趁沒人注意，偷偷把勺子丢進了垃圾桶。

大餅老闆陰恻恻地自她背後出現，算盤打得啪啪響：“存款過億，損壞店内物品，照價賠償，一把勺子五十塊。”

存款過億狠狠咬牙：“...凎！”

好不容易忙完了早高峰，沒有客人，前場也就不再送髒碗進來，碗山總算洗成了碗坡。

後廚也關掉了部分機器，不再嗡嗡作響。

存款過億埋着頭，溫~柔~地洗着碗，眼紅地聽着其他員工嘻嘻哈哈閑聊天。

“你們有沒有關注昨天加利摩德開的新品發布會？”

“當然看了，我一期都不落。”

“我好喜歡這次出的包啊，好好看，好有設計感的，就是我得存三年工資才能買得起。”

“這包我也喜歡，等我再攢兩個月，我的存款就夠拿下它了。”

“哇，提前羨慕你一下，到時候你一定要背來店裡給我們看看。”

“沒問題。”

“你們說的是那個貓糧包嗎！我也超心動的，好像要一個！但我前兩天才剛在加利摩德定了一個包，要等半年才能拿到，我爸媽肯定不會同意我再買新的了，哎...”

存款過億敏銳地捕捉到了他們對話中的兩個字——貓糧？

貓糧...還有個...包？

什麼玩意兒？

貓糧那麼大點兒個東西，能做成包？

開玩笑呢吧？

但一想是加利摩德，又覺得很合理，畢竟他們家産品都不太正常。

老闆又一次出現：“存款過億，你怎麼又在偷懶，不要忘了，你今天沒有工資，還倒欠我二十塊，還不快點洗！”

存款過億一雙飽含殺氣的眼神，緩緩移動到大餅老闆的大餅臉上：“不要催，我在洗，再催我可不确定你會不會缺一塊。”

老闆打算盤的手一頓，丢下一句：“好好洗。”

揚着大餅臉，踱步走出後廚。

存款過億回頭繼續刷碗，她忍，她可是立志要毀滅世界的壞人。

而真正的反派從不抱怨環境。

等她存夠買武器的錢，就會讓他們所有人，和這個星球，與她同葬！

待存款過億把這波碗碟都洗完，差不多到吃飯和休息的時間了。

店裡包兩餐飯，但吃的都是沒賣出去的賣相不好的餐點。

許是老員工他們也吃膩了，今天還給換了個花樣，把所有東西倒進鍋裡弄成大雜燴，煮了煮。

有人招呼道：“來吃飯吧，小存。”

存款過億看了眼大鍋菜，又看了眼泔水桶。

不能說毫不相似，隻能說一模一樣。

吃不下，完全吃不下。

存款過億：“你們吃吧，我自己帶了。”

她走到店外，坐到了花壇邊，掏出口袋裡吃了一半的早飯，這是唐念念給她做的飯團。

隻是一個簡簡單單的白糯米飯團，内裡裹了些芝麻白糖，看着樸素，但味道還不錯。

至少比泔水飯有食欲多了。

存款過億咬下一口飯團，深吸一口氣，室外的空氣也比油膩膩的後廚清新得多。

阿毛美食的隔壁，是一家很迷你的咖啡館，隻能做外帶，不能堂食。

此刻正不斷飄出咖啡豆的獨特香氣。

存款過億吃着飯團，拿出手機，點開社交軟件，都不用搜索，首頁全是加利摩德的新品發布會的内容。

她随手點開一條，仔細一看。

嚯，貓糧包，還是真是貓糧包。

但跟她想得有些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