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白城地處偏僻,不比中州繁華。像樣的客棧也就兩三個,彼此之間相隔不遠。
修士們醒來後,聚在了一起,他們很感謝學宮弟子出手相助,可是,在處理魇、影匪和救治百姓的問題上,他們并不能達成一緻的意見。
寰宇學宮招弟子看重的是品性,但其它的門派考量弟子有更多考量的标準。
當然了,作為剛剛被救過的修士,就算有人想要置身事外也不會在這種公開的場合裡表示自己不願救人。
名聲,在這個世界還是很有用的。
他們沒有人反對救人,也沒有人反對除掉魇和作亂的影匪。
大家争議的焦點,其實是誰去除掉魇。
哪怕都是除惡,殺掉影匪和殺掉魇的性質是不一樣的。影匪滿城亂竄,四處作孽,但是,魇隻有一個。
修士能因為疼痛而從夢中醒來,這足以說明,這隻誘他們入夢的魇的實力其實沒有想象中那麼強。他們會被扯入夢境,隻是因為魇出其不意。
可現在,大家都醒了,沒有了出其不意的偷襲,大家都對自己捉到魇很有信心。
他們認為,現在的局面是,修士都是獵人,魇成了獵物。獵人有很多,可獵物卻隻有一個。物以稀為貴,稀少珍貴意味着能帶來榮光。
魇成了大家想要争搶的對象。
在場的修士出身門派各不相同,但作為能替門派來此收徒的代表,實力也還是有的,大家都對自己很有信心。
藥宮下屬寰宇學宮,其弟子還算有些理智,同意救人為先。
他們不争,可别人卻不願放棄;大家都想要可大家又都不肯明說,一時間,氣氛有些尴尬。
直到,房頂被掀開,宋緒拎着一串兒的影子剛準備把它們放下,卻和廳裡的人對上了視線。
“你怎麼在外面?”其中一個人發問。
宋緒不解地看着這群安然無恙的修士,“你們怎麼還在?”商量人手分配,需要這麼久嗎?這功夫她都清理了一條街了。
城中影匪肆虐,它們但目标不止是人還有其它弱小無害的影子。宋緒手上這串就是順手救下來的,都是些小動物,一直乖巧得很。路過這裡本想順手把它們安置在這裡,結果,好多人啊!
其中一人環抱着手臂,冷哼一聲,“偏你好心腸,行了吧?”那人翻了個白眼,“誰知道是不是想去搶功勞?”
“搶功勞?搶什麼功勞?”
“你敢說,你對魇沒有肖想?”連本才不信。
宋緒有點懵,“我為什麼沒有肖想。”
連本:“呵,不敢承認吧,還不是?等等,你說什麼?”他沒想到,此人居然敢在衆目睽睽之下這麼說!她是傻了嗎?不知道大家都想要魇嗎?
所有人都盯着宋緒,宋緒完全不在意。本來劍沒了就煩,煩死了!!
她看着連本,“魇,和你,有什麼關系?”
“不是我,魇應該是大家一同剿滅的,你莫要在這裡貪功。”連本很聰明,他才不要單獨面對,把大家一起拉下水才好渾水摸魚。
“都是些什麼亂七八糟的?你醒來半天,就是來說胡話的?”若是這樣,宋緒垂下眼。
連本反問道:“不信,你問問大家,除魇之事是有能者居之,你憑什麼?”
連本的話還沒說完,衆人隻見宋緒從房頂上向下一躍,連本直接被砸暈在地。
宋緒揉了揉眼,似是才看清自己砸住了人,非常沒有誠意地飄出一句抱歉。
“呃,這位道友無事,諸位不必擔心,”診完脈,計詞做出了他身為醫者的判斷。
“你!”連本的同門剛想說些什麼,計詞笑着出來打斷了其它想要再借此生事的人。
他笑着拉住宋緒,向衆人道:“諸位道友,我這師妹性子太急,絕非有意貪功;她第一個從魇的夢裡醒來後,明明可以先去抓魇,但因為擔心我們這些同門,就先來喚醒我們了。剛剛,大概也是因為救人心切,”說着,計詞還順手結果宋緒手裡的那一串小影子,“看看這孩子,急得連影子都救下了。你說說你,跑那麼快做什麼,這座城裡又不隻你一個修士,不還有我們呢?”
計詞的話裡有三個重點。第一、最早清醒的人是宋緒,她才是救人的源頭,沒有她,大家現在恐怕還在夢裡呆着,所以,大家多多少少都該承點兒情。
第二、她最早醒來但沒去殺魇,而是先救人;所以,不存在為了搶功勞而不在場,剛剛走的快隻是因為她心性熱忱。
第三、就這麼一會兒,宋緒已經滅了部分的影匪、救了人,甚至還有功夫救下無辜的影子。你們這些人還在這裡為了搶功勞大眼瞪小眼地讨論僵持丢不丢人!有本事都有話直說,不要這麼虛僞,既要面子又想要功勞還不願多出力,這麼有能耐早幹嘛去了。
衆人一聽,自然不會再像連本那樣多多逼問。他們也注意到,計詞介紹宋緒時的用詞是師妹。在場人中,能認出宋緒臉的其實沒有幾個。
“還不知,這位道友名諱?”
“宋緒。”
“哦,原來是宋道友,”忽然,似是想起了什麼,禮貌的笑容僵在了臉上,“道友是藥宮的宋緒?”
“不是藥宮,”計詞道:“剛剛是我趁着年長,占了一聲便宜。”計詞是藥宮之人,而藥宮,從屬于寰宇學宮。
宋緒沒想那麼多彎彎繞繞,簡單道:“寰宇學宮,宋緒。”
此言一出,原本還有私語聲的人群霎時一靜。
宋緒,寰宇學宮,劍修一道裡,同輩劍術比試中從無敗績,沒有并列。和這份成績同等出名的則是關于她的‘三不提’的傳言。
雖然知道宋緒的劍很厲害,可耳聽為虛,還是有人大着膽子想請宋緒賜教。當第一個人開了口,第二個起了心思的自然也想比較,剩下的更是蠢蠢欲動。
“現在情況緊急,”計詞出來想打個圓場,“這比試之事,諸位還是”
“沒關系,”宋緒聽明白了,本來劍丢了就心煩,這些家夥還磨蹭;不給他們個教訓,他們不知還得糾結多久。
她擦了擦手中的鐮刀,“花不了多少時間。”這些人唠叨了那麼久,不差這一盞茶的工夫。
其他人:……
“我們,點到為止,”請教的修士道。
宋緒點點頭,計詞拿出朱砂,沾了水,抹在了宋緒的刀背上。計詞:“既然是點到為止,那麼就以身上沾到朱砂者,為輸。”
衆人沒有異議,其它修士向後撤,準備為他們騰出一片空地兒。
“不必了,”宋緒看向衆人,“一起上吧。”
衆人:……
一盞茶的工夫後,宋緒和其他的人的衣衫都和比試前沒有區别。當然了,其它人還是和宋緒有區别的,他們的脖頸上都有一道淡淡的朱砂紅痕。
經過這麼一比,所有人都安分不少。他們不再糾結于魇,而是老老實實地分成了八組,從城中心為起點,分别沿着八條街向内,救助百姓,掃清影匪。若是中途遇到魇,則迅速向其它人報信。
每一組裡,都有藥宮的弟子,他們是負責救助的主力。
大概是因為脖頸處的朱砂痕迹太難擦幹淨。這一回,每一組的修士都按照計劃,老老實實地完成約定的任務。藥宮弟子負責救助重傷者,其它懂些醫術的幫忙打下手,救治傷勢稍輕的百姓。這些修士被護在中間,其它的修士要麼在他們前面開路,清理影匪,制止械鬥;要麼在後方防禦,避免意外和偷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