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話說下來,聽得白飛飛一雙清眸怔怔地直望着顧惜朝,仿佛在看一個怪人一般,顧惜朝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有些失禮了,懊惱之餘正要挽回一二,卻聽耳邊淡淡一聲:
“好。”
與此同時,遠在京城的水家小院裡。
從方才起就一直打噴嚏的水伯,這會兒終于是不打噴嚏了,點好香來到了早逝了的發妻牌位前,這是水伯數十年如一日來的習慣,每天夜裡為亡妻點上一株香,對着她的牌位唠唠家常,不知不覺近二十年過去了,烏發生白發,唯有那些絮絮叨叨的家常話依舊溫暖如故。
“芙蓉這孩子啊又出去鬧騰了,不過有鐵手和追命跟着也不怕她出什麼事兒,你甭擔心。”
……
“想想,一轉眼孩子都長大了,我也老了,也不知道百年之後碰着面,你還認不認得我。”
……
“飛飛這孩子随你,性子倔,你現在一定還在怪我怎麼沒攔着她,可要知道這孩子心裡的結沒人能解,隻有她自己,也唯有這結解開了她才能早日真正過上新的生活。”
……
“水伯,又在跟伯母聊天呢?”
陸阿秀在門外等了好一會兒,聽到水伯沒有再話說了,方才托着托盤打着簾子進屋來。
聞聲,水伯回頭,揉了揉眼,語氣和藹道“阿秀怎不跟芙蓉他們一起出去逛燈會呢,年輕人要多出去走走。”
自前一陣水芙蓉出面收留了無處可去的陸阿秀,陸阿秀便在水家住下來,白日就在水伯新開張的跌打館裡幫忙,夜裡就幫着水芙蓉一起張羅家中瑣事。
日子雖比不得在國公府裡那般富貴悠閑,陸阿秀卻是覺得頗為舒心安穩,一來是水伯父女為人友善真心待她,二來如今她再不會覺得自己是個無用的累贅之人。
“燈會太熱鬧了我……”
“阿秀,阿秀,我來了,你快給我開門啊!”
水家小院的門闆拍得啪啪響,試問何人來也——江大少也。
“這是江公子來了?”水伯說着作勢要起身去開門。
陸阿秀忙忙阻攔,道“水伯别勞您了,我去去就回。”
“什麼去去就回,去去就晚點回,我一個糟老頭子在家沒什麼好擔心的,快去快去。”水伯如何瞧不出那江承炎江大少對陸阿秀的心思,就差沒對着這整條街鳴鑼宣告了“江公子雖瞧着不羁,實則是個純直之人,水伯縱橫江湖市井幾十年不會瞧錯的。”
“水伯您誤會了……”
“阿秀你不開門我可就翻牆了,要是受傷了你可要照顧我百八十天啊。”
“阿秀你快去,我家院裡牆頭可高了,指不定真會受傷。”助攻老手水伯上線。
陸阿秀本是個好脾氣的人,可不知怎地對着江承炎着實有火氣,急匆匆去到院門前,把門一開,秀眉一擰正要厲聲喝止,卻是先被眼前那一大捧花束給怔住了。
“咳,我娘說登門不能空手,我知道你喜歡那城外花圃的玉簪花,可是我今天去竟然一株都沒有,所以我就給你帶了點别的……阿秀你怎麼哭了,你别哭啊,我哪裡做錯了,你别……”
陸阿秀哭了,因為難過。
因為曾經也有一個人對她這樣,他們青梅竹馬,他曾為她摘過花圃裡最美的花,陪她看過仲秋最圓的月,她曾以為他們可以跨越身份的鴻溝結發為夫妻、白首不相離卻不想這份感情……敵不過他親人的一句诋毀與一分懷疑。
此時此刻,街道拐角的暗處,有個身影默默地注視着水家小院門前的一切,手中的鮮花早已不複晨時剛采摘的那般,可他仍不敢上前一步,哪怕他早自家堂兄去了城外花圃,亦早他抵達此處。
話分兩頭。
夜漸濃,京城上空綻放了今夜第一場煙火,煙火絢爛斑斓,映得滿城節日興味愈發漸濃。
要說觀煙火哪裡最好,自然是空曠的,離燃放點還不遠的。
這不,有兩個人啊仗着長得好看輕功好,以及情報優勢,一口氣上了相國寺中的玲珑塔。
要說玲珑塔頂的視野那是真真的好,觀煙火之際亦能俯瞰京城萬家燈火,最最重要的是……一般人上不來,特别适合夜黑風高小情侶約會。
“我覺着照這個趨勢,以後我們每去一個地方都占一個高點,絕對能成當朝占高第一人。”
“要不要還給你備些小旗子插上?”
“這……這就不太好了,揭個瓦片刻個記号就成了。”
“那還是得給你備刀。”
“這種工具哪裡需要專門備了。”清安說着,獻寶似的從身上掏出了一把精緻的小匕首。
雲塵看着,臉上本是和煦莞爾的表情僵了僵,道“和我一起還帶匕首啊?”
敏銳覺察到雲塵變了臉色的清安,忙忙收起匕首,一本正經地回答道“有可能會要削個水果什麼的嘛,而且……防身,防身你懂嗎?”
“不懂。”
“……”這就沒法聊了是吧。
“你好像不太記得上回發生什麼了,不如讓我來提醒提醒你?”
“現在又不是在床上……”她不就是有一回睡覺忘記把貼身帶的小利器取下來了嗎,再說要不是有人晚上睡覺不太安分會有事嗎,不會啊,她以前好多次都忘記了都沒事。
“你的意思是……”雲塵一瞬目光灼灼,語氣暧昧“要換個地方?”
“咳,塵塵你變了,你以前不是這麼輕浮的人。”
“那一定是你以前都沒好好了解我。”雲塵擡手便是在清安腦門上輕輕敲了一下,手落旋即向着清安伸出手去,道“走吧,這麼晚了該餓了,去吃宵夜。”
“好呀,吃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