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如何看一大家子人是否當真相處融洽,是否存在面和心不合,這個問題深究起來……嗯,十分之深奧,甚至可以上升到家國天下的讨論,可要簡單了看,就看這家人平日裡一不一起吃飯。
怎麼說呢?
一般而言,大戶大家裡,但凡子孫成家立室分了房即便未分家仍住在一處,除去逢年過節初一十五這樣的日子,以及每日的晨昏定省,幾乎都是各過各的日子,飯也是各吃各的。
當然,也有特例,比方說薛家。
話說剛入夥薛家那幾天清安就發現了,這家裡每每飯點都是舉家紮堆,人都來挺齊的不說,還一個兩個特準時,畫風着實與她所了解的尋常後宅很不一樣。
後來相處久了一些時日,清安才知道,原來這是祖上傳下的規矩,其用意是借吃飯把一家人聚在一起的機會,有矛盾解決矛盾、矛盾不隔夜,有難題說難題、大家一起解決,以此促進家族長長久久和睦興旺。
這不,為了家族大業,薛家人這會兒又都聚飯桌上了。
薛老太太今日依舊穩坐主位之上,梳着時下京城老太太們間最時興的元福髻,整個人看上去精神奕奕,在其左右緊挨着落座的分别是,雖話還說不利索但已懂得堅定表達自己想法的薛家小寶,以及眼下正在嘗四色醬菜的清安。
“爹呢?”清安掃一眼桌上到齊的諸位,不禁問向邊上坐着的自家娘親。
薛夫人面色不虞,表示并不想回應這個問題——有個時不時犯糊塗的相公真的心好累。
“我知道我知道,聽說二叔昨晚和工部尚書大人喝酒去了。”
薛四話音剛落,薛五跟着補充“今早上有人瞧見他們一起從集賢居出來的。”
清安:好險,還好不是一起從青樓出來。
“二哥可真照顧自家生意。”完全不覺着這事兒有啥不對的薛三爺呵呵道。
“若我沒記錯那工部尚書就是那杜家小姐的爹吧?”除去穿衣打扮、玩樂享受在其他方面永遠慢半拍的金氏,今天難得的将三房父子仨遠遠甩在了身後。
薛四:工部尚書難道不是隔壁老王?
薛五:原來工部尚書姓杜啊!
薛三爺:第一回聽說這親戚關系。
薛家三房父子仨一齊三臉懵逼。
這邊屬于薛家的早晨一家人聚在一起,另一邊,皇宮裡屬于某位監國王爺的早晨……他正和一堆待批的公文在一起。
話說雲塵這人吧有一點特别好,那就是他私怨和公事能特别分得開,比方說他這會兒其實已經在心裡暗搓搓的醞釀了百八十個剮自個兒那胖侄子油水的法子,手上卻還在勤懇懇地幫他幹活。
什麼,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啥,君子?
君子在哪兒?
你們說的是誰?
“禀王爺,工部尚書求見。”
兩儀殿裡,負責看守的小太監腳步輕快前來通傳。
聞聲,正一隻手支着頭、另一隻手執筆批閱的雲塵,偏着頭,憊懶十足地擡了擡眼皮,掃一眼前來通傳的太監,又瞥了眼外邊的天色,問道:
“什麼時辰了?”
“回王爺,辰時三刻了。”在旁伺候的德全小公公躬身上前,又道“王爺可是乏了要歇一會兒?”
前腳聽見有人來求見,後腳就問是否累了要休息——會根據主子的喜惡來事兒的太監往往混得不會太差,更别提背後還有個太監總管當靠山。
所以……到底乏不乏?
乏自然是乏的,誰夜裡沒睡天不亮就幹活這會兒還不犯困?
當然,要擱以前雲塵這會兒可能還精神着,誰叫他以前夜裡如何都睡不踏實,可自從晚上身側有了清安在陪……咳,蓋被子純睡覺,夜裡那叫睡得一個安穩,漸漸的把先前的作息也給扭正了。
但是啊,最近啊,他夜裡又落單了……
這不,反正睡不好,不如來幹活,左右在那胖家夥回宮前他躲不過。
“讓他進來吧。”
最終,雲塵并未托辭為難。
雲塵:是了,本王當真是個公私分明的人,不要懷疑。
不一會兒,隻見工部尚書杜大人腳下生風進殿來,一來開門見山直奔主題——臣想告個假。
告假找上峰,六部尚書的上峰是當今聖上,聖上不在,那就找監國,這事兒啊沒毛病。
雲塵也覺着這事兒不為難,爽快地就給人批了三個月的假。
沒聽錯,是三個月,作為工部的領頭人一個假放仨月?
甭說這事兒旁人聽着什麼感覺,反正咱當事人杜大人聽了是整個人都……懵圈了。
“杜尚書可還有事?”
杜大人:我是誰?我在哪兒?我真的有三個月的假?
“杜尚書可是覺得三個月太短了?”
“不不,足夠了。”生怕這是個美麗誤會的杜大人叩謝過後拔腿就走,出宮直奔那工部去。
然而,杜大人前腳才走,扭頭雲塵就命人找出了仲秋特赦名單,在上添了杜若溪的名字。
看得一旁的德全小公公是……忍不住想要為這份陰險豎起驕傲的大拇指!
話說曆來每逢仲秋京城都會有發布一份特赦名單,由當今聖上甄選京城各大監牢中表現良好的罪犯,特許他們可以歸家探親,一來彰顯皇恩浩蕩,二來旨在以親情感化鼓勵罪犯刑滿後重新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