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這京城裡上至皇親貴胄下至販夫走卒,都不缺的是什麼,那一定是缺茶餘飯後的談資。
這不,昨個兒韶華郡主和離縱火的事兒剛傳開,今日就有韶華郡主的父親榮廣王帶着一隊親兵殺進蕭國公府,捆了郡主的前夫,麻利兒地給吊在了宮門口。
雖說眼下已經立了秋,偏巧今年京城不是順秋,這秋老虎發起威來,夜裡尚且還算好過,可白天呢,真跟那剛翻過篇兒的炎炎火爐天沒差。
再說蕭君紳這人啊,說得好聽些那叫學富五車的才子,可說直白點這丫的就是個養尊處優的白面書生,别說捆起來擱宮門口吊着了,單是平日裡吹了點涼風都能整個風寒出來,可想而知這秋老虎天往那宮門口一晾……
對了,為了能讓自己的前女婿深深感受到秋老虎的熱情,榮廣王還特意給他挑了塊晾挂的好地兒,白天頭頂烈日,夜晚正當風口,還命人把周圍能遮陰能擋風的樹都給拔了個幹淨徹底。
榮廣王什麼人,宗室裡頗有臉面的皇親貴胄,年輕時更是戰場上一員威風八面的猛将,鐵铮铮的血性漢子,得罪這麼個人物,得虧隻是捆了擱宮門口上吊着,要真用上軍中那套,那畫面可就真不是心理素質一般的百姓能好生圍觀的了。
此時此刻,蕭國公府上,本以為平安過了昨日這事兒算定了調的一夥人,萬萬沒想到今個兒一大請早,榮廣王會帶着親兵不打一聲招呼就闖進門來,捆了人就走。
當然,他們更沒想到的是,榮廣王會當衆把人給吊在了宮門口,一點臉面都不帶給他們留。
聞此消息,蕭家老太太當場氣得捶胸頓足,且口沫橫飛地将榮廣王府上上下下一并問候了一遍,而蕭君紳的母親楊氏也沒歇着,指着一旁挺着大肚的沈秀玉狠狠罵了個狗血淋頭。
平心而論,對韶華郡主這麼個出身高貴又會為人處事的兒媳婦,楊氏是真心十分滿意,雖說進門後肚子一直沒動靜,可這不才一年不到嗎?
一個沾着皇家血脈的孫輩,甭管男孩女孩,都是多大的倚仗啊,就算二房将來不能繼承爵位,有了這倚仗還能差到哪去,可是……可是這一切都被這沈秀玉給毀了,都毀了!
老實說若不是家裡這老太太護着,楊氏當真是殺了這沈秀玉的心都有,有身孕怎麼了,是不是她兒子的種還不一定呢,嫁到别的男人家懷上的,也就她那傻兒子信這女人冰清玉潔無辜無害,一個冰清玉潔的女人會勾引一個馬上成親的男人上床,一個無辜無害的女人會坑一個病秧子當相公?
别傻了,這些把戲也就騙騙愛憐香惜玉的男人。
事到如今,楊氏隻恨自己沒早早給這沈秀玉灌藥,若她當時心狠一點、利索一點……不對,現在還來得及,來得及!
這廂,京城裡蕭家内宅命婦人又要作妖,那廂身在城外駐軍營裡的蕭國公卻隻想裝着壓根沒收到了這氣人的消息,若是時光能倒流,國公爺覺着自己就是選擇把大兒子拴在褲腰帶上帶上戰場,也不會選擇續弦。
作為一個平民出身,全靠着戰場上奮勇殺敵才有今時今日地位的男人,蕭國公是一個有勇也同樣有謀的聰明男人,可他偏偏卻是個太心軟太重感情的男人。
對于陪自己同甘共苦卻無緣與自己共富貴,甚至臨終前為了等着見自己最後一面都最終都沒合上眼的發妻,蕭國公對其除了歉疚,更多的是兩人在艱苦歲月裡相互扶持的真情實意。
而對繼室,也就是如今蕭國公夫人,從其想要迫害發妻的血脈想讓自己所出的次子繼承爵位之時起,若不是念在子子孫孫的面上,國公爺覺着晚年休妻這種事他當真做得出。
可是誰想他的顧念親情竟鑄成了如今這樣的大錯,這使得原本想着隻待時機成熟将爵位傳給長子就安詳晚年的蕭國公,不得不決定親自出面收拾這爛攤子。
這不,得了消息,在城外駐軍營待了數月都未歸家的蕭國公,忙不疊捯饬了番,準備回城進宮,賣個老臉,求個情。
誰知剛到城門口,他便收到了一封信,看過信後,蕭國公使人回國公府遞了個口信,自個兒卻是調轉馬頭回了駐軍營,臨城門而不入。
國公府中,收到國公老爺口信的蕭家老太太當場眼前一黑暈了過去,醒來後直罵公國爺偏心不顧二房血脈死活,又罵大房老爺狼心狗肺,不顧她多年教養恩情,挑唆國公爺與二房關系,殘害手足血脈……
什麼,這關大房老爺什麼事?
沒錯,大房老爺冤得很,這會兒他還壓根不知道這事兒呢,可誰叫有些人平日裡壞事做太多一到自己碰着點什麼事就成了被迫害妄想症,逮誰咬誰,蕭國公夫人蕭家老太太就是這種人。
總之,事情發展到這兒,原本還仗着家裡的主心骨不會坐視不理此事的二房一夥徹底蔫了,而蕭國公這邊雖差人使了口信說自己不會出面處理此事,可要說真全然坐視不理,他還真做不到。
“好一個宸王呀……”
不錯,蕭國公在城門口收到的信不是出自别人,正是出自雲塵之手,信上言明他今日不在宮中建議蕭國公不要白跑一趟。
甭管是真不在還是假不在,蕭國公不傻,宸王這是算準了他會進宮為孫子求情也拒絕了他的求情,若是他硬着頭皮上,别說不能救人,畢竟這事往大了清算,禍及一大家子都是有可能的。
“國公爺,此事您當真不管了嗎?”一直跟随蕭國公左右的心腹随從十分擔憂地問道。
“守在城門就是連城都不許我進的意思,榮廣王敢如此作為恐也是宸王默許的,偏他這一默許朝中竟也就再沒人能阻得了榮廣王所為了。”
雖說還未到門前就先吃了閉門羹無功而返,心裡挺憋屈的,可蕭國公卻也不得不認,誰叫如今滿朝文武囊括皇室宗親在内,再尋不出第二個能越過這宸王去的人。
不單單因為他是聖上欽定的監國,更因為他的出身,根正苗紅的嫡系,光是擺出這血統就足以服衆,更妙的是在年歲上雖與當今皇上相仿但輩分上兩人卻是叔侄,與現今的宗室裡主事的王親們是同輩,這輩分擺出來,别人眼裡再難搞的宗親在他這兒都不是事兒。
所以,盡管被駁了面子可蕭國公也還是服氣,誰叫在這事兒上人家既占情又占理,還名正言順居高位呢,況靜下心來想想,這不還沒到生死攸關不是嗎,做下這樣的事也活該受些教訓,不然都該忘了自己是個什麼身份了!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且說另一邊,作為今日給京城百姓提供了最新最熱談資的幕後策劃人,作為把整個蕭國公府推至水深火熱邊緣的幕後推手,咱們的清安妹子和她家那位這會兒正在京郊暢遊山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