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不會為高澈而犯妒忌的。
高澈看月華的神情那樣淡,心底像被細細密密的針反複紮過。
“公主貴為皇妹,你若攀上了那高枝,要報仇,可比後來依附于我一個出宮的廢妃要容易多了。”
他想說他起初是為複仇,但日久天長之後常往皇舅寺去,其實是傾心于她,複仇挂在嘴邊不過是自欺欺人。但他隻說:“公主脾氣不好,相貌也不如你美。”
說再情真意切的話,眼前的月華都不會信了。說出來徒增傷感,反而糟蹋了一番真心剖白。
現在的月華已經不可能再信任何一個男人的話。
又或許,是他最開始出現在她面前的方式錯了。
但總之月華聽過,仍是付之一笑而已。
月華的母親常夫人聽聞公主有意拒婚,入宮觐見皇後。
“若公主看不上阿夙,不如就另為阿夙求娶他人罷。男女婚事雖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終究是兩廂情願為好。明知公主不情願,卻還要硬湊在一起,恐怕日後家宅不甯。咱們家雖然是國舅,可公主畢竟是皇妹,地位非同一般,到時若鬧翻了臉,咱們家未必擔待得起。”常夫人道。
月華道:“凡事有我呢,母親怕什麼?”
常夫人道:“我便是怕無端連累你。雖說有陛下寵愛,但寵愛也終歸有度。一邊是親妹妹,一邊是你,陛下取舍也難。”
月華道:“母親回去,安心準備婚事便是,公主嫁與不嫁,不是她能做主。我一則要看看,這些皇親裡頭,哪些人服我管束、哪些人不服;二則也看看,陛下究竟能寵我到何種地步。”
常夫人聽得憂心忡忡:“陛下是皇帝,是天;女兒你是皇後,是地。向來都是地順着天,哪有逆着天意行事的?女兒呐,陛下雖然寵你,你可不能失了分寸。皇帝、皇帝可不是尋常男子,不能作尋常男子而論的!”
“他确實不是尋常男子。”月華冷笑。
常夫人久不入宮,今日看女兒神情言語,總覺與昔日判若兩人,但要說她究竟是從哪一刻開始變化,一時卻又想不起。做娘的人不知道究竟女兒與皇帝之間發生了什麼,擔憂地問:“琉璃,你和陛下之間……還好麼?”
“好得很。”月華道。
常夫人直覺女兒沒有說實話,可是皇帝對月華的寵愛又是天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常夫人待要深問,卻又無從問起,隻得歎道:“女兒大了不由娘——唉,你從小兒就有自己的主意。娘管不了你,也護不了你,隻盼你自己行事謹慎。”
月華豢養男寵之事,封遍宮内人之口,宮外人不知;皇帝病重則牽涉軍國機密,消息更是封鎖得密不透風,因此常夫人都不知道。
常夫人略陪了陪月華,見始終不能開解女兒,便回府去了。
太常寺奉皇後懿旨,緊鑼密鼓籌辦彭城長公主與北平公的婚事。
彭城長公主也曾緻信皇帝,求他開恩下旨解除婚約,但未獲皇帝回複。
皇後決心促成婚事以威吓衆親貴,派了宮中内侍至公主府,名曰備婚,實為監視。
婚期漸近,公主幾乎認命,忽然宮中有一小宦官深夜乘馬車至,告以皇後穢亂宮闱事,并将一令牌交與公主,持此令牌,可出京城城門,直至皇帝駐跸的懸瓠行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