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國皇宮的人都知道,大魏未來的皇後裡,将有一位姓馮。馮太後的馮。
但到底是哪位馮氏,卻難說。
現在殺出一位有孕的林貴人,令一切生出一點變數。
皇帝顯然想用她換回馮貴人的命,而太後顯然更想讓馮貴人死。現在皇帝将兩位貴人放在一處起居,飲食一律相同,便是皇帝有心防範太後對馮貴人提前下手了:太後固然想讓馮貴人死,但眼下更想要皇嗣。
太後遍曆風雲,對于年輕的皇帝心裡在想什麼,自是了然如鏡。皇帝在試探她的底線,她也在試探皇帝的順從。她倒要看看,皇帝究竟會為了琉璃而忤逆她到什麼程度。
太後與皇帝之間存在着這樣一種默契,在浮動不安的平衡裡,日子一天天過去。
馮月華從林廣蘭那裡得知皇帝的心思,既感念皇帝的用心,又對廣蘭抱愧。
一條人命。
誰的命都不是輕飄飄的。
廣蘭也曾是高官貴戚之女,一朝淪落為替死宮婢。
廣蘭倒是對生死十分豁達,反而寬慰她道:“我之将死并不是因為貴人你,隻是為我自己識人不明承擔代價,也是為我自己的骨肉尋一條生路。”
月華此時已經漸漸感知到自己身體的變化,知道自己大概是真的有孕,能體諒廣蘭身為人母的心情,聞言輕輕撫着她小腹說道:“我對日月神明起誓,若我能活下來,我必護佑他,如同護佑我自己的孩子。”
廣蘭微笑道:“那便承貴人好意了。我不敢奢望太多,但求他平安就好。”
月華道:“至于那負心漢,你若要他死,我也必助你如願。”
廣蘭又将同皇帝那邊的約定說出來。
月華道:“即便你這樣說,我也仍是不明白。換成是我,若他不負心,我自是可以愛他比愛我自己更甚。既是負了心,他便不再算是我的人。我若能忘了他,就忘了;我若忘不了這恨,必得讓他切身嘗一嘗我的痛,才好罷休。”
廣蘭道:“既然不再是’我的人’,我何必與他再計較呢?我隻是想着,放過他,也放過自己罷了。”
月華道:“我隻知道,愛之深,必恨之切。”
廣蘭不再與她争辯,隻微笑而已。
皇帝仍和從前一樣,沒有踏足月影殿。他繼續召幸各宮妃嫔并臨幸宮婢,但大概因為林氏的身孕令他稍稍安心的緣故,次數不如先前頻繁。
去三位馮昭儀宮中的走動大約也是在向太後示好。至少在月華脫險前,他要竭力維持與太後間的和平。
太後有心提攜出身渤海高氏的高照容,皇帝也順應太後心意,加以寵幸。
但不知為何,宮裡還是忽然起了傳言,說皇帝太過在意馮貴人,甯願不要皇兒也要貴人堕胎。
夢華将風聲傳給太後,太後當即宣太醫院院使高烨來問話。高烨答說馮貴人由他親自帶醫女請脈照看,胎象安穩,也從未自陛下處收到關于堕胎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