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座旁邊的年輕男人擡頭看來，看見陸虞後，無框眼鏡下細長漂亮的狐狸眼微彎，對着她露出得體的微笑。

陸虞的神色有一瞬間凝滞。下一刻，她也笑起來，走過去和迎上來的王總握手，狀若無事地和衆人打招呼。

未等到王總介紹，那人便主動向陸虞伸出了手：“陸總您好，我是拓新律所本次項目的負責人，江蘭因。”

與此同時，一股水生植物的幽香也順着他伸過來的手緩緩向着陸虞攀緣纏繞。燈影搖曳，他那雙狐狸眼盛了碎光，盈盈望着陸虞。

就好像從前的許多個瞬間，暗夜裡信息素糾纏着汗水，壓抑或放肆的無聲較量中，他露出的眼神。

陸虞心間有一瞬動蕩，神色卻穩住了。她輕輕回握了一下江蘭因便放開手：“江律師，久仰。”

她别開目光，開始與其他人攀談。

江蘭因的視線卻纏在她身上，許久才移開。

席間氛圍挺好，看得出大家對這次合作都挺滿意。聊到公司的法律業務，王總舉杯道：“陸總，選律所這事我沒和您商量，我先自罰一杯，您多見諒。實在是我和江律師合作過幾次，業務水平真是沒話說，上市這事隻有找江律師我才能放心。”

陸虞笑了笑，也舉杯道：“王總的眼光我自然是相信的，拓新的非訴業務在行内也是頂尖的，我認同您的選擇。”

江蘭因面帶微笑：“陸總過譽了。能和領越這樣的知名投行合作，才是我們的榮幸。”

“哈哈哈，”王總的視線在他們兩人之間轉了一圈，“我聽說領越和拓新還是第一次合作，不知道二位之前是否認識？”

江蘭因似笑非笑地看向陸虞，一時間沒有出聲。

陸虞并未看他，神色自若道：“王總慧眼。幾年前有緣一起共事過，江律的專業素養和業務能力令人印象深刻。”

字字屬實，禮貌中不失疏離，将兩人描述得像是許久不見的普通前同事。

江蘭因面上的微笑淡了一些。

下一刻，他開玩笑似的回道：“謬贊了。不光業務能力，陸總的個人魅力也是令我至今難忘。”

江蘭因作為這種場合裡極其罕見的omega，如此調侃身為alpha的陸虞，當場惹得王總大笑起來。

謝真原本在和另一位高層講話，此時突然停頓一下，轉頭看過來一眼。

陸虞配合地笑了笑，遙遙敬了江蘭因一杯，仰首喝淨杯中酒，算作回應。

酒液醇厚的醬香在口中餘味無窮，入喉卻泛起幾分掩不住的苦澀。

飯局結束之後王總邀請大家續場泡溫泉，他自己則帶着幾個高層回公司開會去了。

這家酒店的風景的确很好，溫泉池都在半山腰處，從這裡往下看，山城風光一覽無餘。已是仲秋時節，溫泉周圍的花草卻還郁郁蔥蔥，還有不知真假的花瓣落在溫泉池裡。

陸虞不想碰到江蘭因，便繞過了幾個熱門的溫泉池，來到了比較偏僻的一處小溫泉。此處溫泉被許多白色花叢環繞，許多滿開的花枝幾乎垂在水面上，雖然偏僻但風景也不錯，就是小了點。

陸虞撥開花枝下了水，一擡頭才看見溫泉池深處已經坐了一個人，隻是坐在了被花枝掩映的角落，從遠處根本看不見。

好死不死的，又是謝真。

謝真原本靜靜坐在那裡閉目養神，被水聲驚動，掀開眼皮看見陸虞，神色便有些僵硬。

陸虞站在原地，也停頓了一下。退回大溫泉池，她不願碰上江蘭因；留在這吧，又煩謝真。

上次兩人不歡而散，陸虞原本是有火氣的，大有抓着謝真吵一架的打算。後來倆人一直沒怎麼見面，偶爾匆匆碰上一面，她能察覺到謝真似乎有點躲着她。

就這麼拖下來，陸虞也消氣了，說到底謝真是個什麼sb她早就很清楚，犯不着和他生這個氣。而且謝真怎麼看她，也根本不重要。身正不怕影子斜，她沒做虧心事，就沒必要多争辯，省得白費口舌。

謝真看着她僵硬片刻，仿佛沒看見她一樣，又閉上了眼，表情冷淡。

陸虞看他裝死，便也幹脆下了池水。憑什麼謝真在這她就要走，就當沒這個人不就得了。

池水的溫度正好，水面浮動着雪白的霧氣，被外面天高雲淡的風景一襯，仿若仙境。

陸虞倚在池壁上，看着山下高樓聳立，遠處山巒疊翠，心境也平和不少。

她的視線無意中掃過謝真。這麼一看，她突然意識到，此刻的謝真似乎有些不一樣。

謝真留着半長的頭發，發絲微卷，平時基本是一絲不苟地半紮在腦後，露出幹淨利落的下颌線，正經而嚴肅。

這會他卻是披散着頭發，發尾濡濕地貼在肩頭，與白皙的膚色對比鮮明，有種易碎感。他被打濕的劉海也撩了起來，露出沾着水珠的立體精緻的五官，意外顯出幾分稚氣，也有種别樣的……性感。

素白柔嫩的花枝落在他臉側，煙雲缭繞中，他沉靜垂目的臉有一瞬間幾乎被襯出點脫俗的神性，不容侵犯一般，卻加倍惹人遐想。

陸虞不知不覺盯着他出了會神。

該說不說，謝真這模樣真的挑不出毛病。如果不會說話就更好了。

她想起來之前看到的一句彈幕：啞巴新娘。說的不就是謝真這種人。

她剛想到這，謝真突然睜開眼看她，眼中隐隐含了幾分惱意。他站起身披上浴巾，開始往岸上走。

陸虞發現，泡了這半天，謝真此刻的臉色終于有些泛紅了。

謝真快速踏上石子台階就要出水，結果不知怎的突然滑了一下。

陸虞就坐在台階附近，她條件反射地長臂一伸，扶住了謝真。

被她觸碰到的瞬間，謝真卻反應更大，他猛地後退一步，整個人徹底保持不住平衡，直接摔進了水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