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是歎了口氣。接着，手機自動播放了下一條語音：“我猜到你要走，在你包裡放了藥，都是一天兩次，飯前吃。”

陸虞猶豫一下，拿起手機正準備回一句，下一條語音又彈了出來。

對方似乎湊近了麥克風，年輕的男聲顯得分外溫柔，含着笑意輕輕道：“記得吃哦，我會監督你的。”

陸虞：……

她又把手機放下了。

接着她一擡頭，卻在鏡中對上了謝真的視線。謝真不知道什麼時候進來的，臉色不太好看，手裡緊緊攥着一瓶礦泉水。

倆人視線一對上，謝真便轉開臉，随手把水丢進了垃圾桶，沒再看陸虞一眼，轉身走進了隔間裡，“哐”得一聲關上了門。

陸虞掃了一眼，莫名其妙地走了出去。

又發什麼癫。

—

果不其然，會議上，總結完之前的項目之後，趙禮賢單獨留下了陸虞和謝真。

趙禮賢是領越投行部的六部總經理，今年四十三，是個alpha。他的氣質嚴肅沉穩，這會表情卻是輕松和藹的：“今年年底呢，我就可以按程序推薦六部四位組長中的一位升任VP，也就是來做我的副部長。小陸小謝你們兩個都來領越有幾年了，也跟着我幹了三年了。這三年你們帶着一組二組做出了這麼好的成績，我也都看在眼裡。所以今年年底，我肯定是要在你們之中先提一個人上去的。”

說到這裡，他停了一下，略掃了二人一眼。

陸虞也是一笑：“這還得多虧領導一直以來的栽培。要沒有趙總，一組哪能有現在的成績。”

說着場面話的同時，她也掃了一眼對面坐着的謝真。

謝真脊背筆挺地坐在皮質辦公椅上，修長十指漫不經心地搭着，指尖夾着一根他常年别在西服口袋裡的訂制鋼筆。他精緻漂亮的眉目微斂，面上沒有太多表情，正專注聽着。

端看這樣貌跟儀态氣質，叫人簡直分不清這人是坐在CBD裡的商業精英還是坐在攝影棚裡的國際超模，但陸虞能穿過這一切浮光掠影的表象，清晰地看到謝真的眼神。

他的眼裡有一種非常明亮的光芒，正熱烈地、不分晝夜地燃燒着。或許很多人注意不到，但陸虞實在對它太過熟悉。

——那是野心。

趙禮賢呵呵一笑：“小陸你這張嘴啊。不貧了，你們也知道領越是個業績至上的地方，所以按規矩，到時候我會推薦今年業績更好的那一組。所以接下來的這段時間，你們還是要加把勁啊。”

這些陸虞都心裡有數，但她大緻能猜到趙禮賢開這個會的目的是什麼，所以靜靜等待着他後面的話。

果然，趙禮賢又開口道：“今年待上市的公司池子裡，康晟是規模最大的。他們這段時間一直在接觸各大投行，這事你們應該也知道。就連咱們領越，二部的人也正盯着這個項目。後天我約了康晟的王總和他們财務總監一起吃個飯，小謝小陸，我也不兜圈子了，你們兩個誰更有希望吃下這個項目，我就帶誰一塊去。小謝已經給我出了一份輔導方案，小陸，你怎麼說？”

趙禮賢看向陸虞。他眉弓偏低，看人時即使含着笑意，也有種不怒自威的氣勢。

陸虞神色不動，卻問道：“趙總，您約的是後天中午還是晚上？”

趙禮賢“嗯？”了一聲，挺幹脆地回答了：“晚上。問這個做什麼？”

“抱歉趙總，我那天晚上另外有事，太遺憾了。”

趙禮賢的目光深了一點：“你确定？王總本周就會飛回山城，這次不見，恐怕機會就不大了。”

連謝真都擡起頭看了過來，眉頭微微蹙起。

陸虞笑了：“我明白。多謝領導關照。”

開完小會，趙禮賢很快被一個電話叫走了。陸虞拎起桌上不再冒冷氣的冰美式，一邊思考一邊拿在手裡轉了兩圈，準備找個垃圾桶扔了。

“等一下。”身後人突然開口叫住她，聲線清冷，如冰擊玉。

陸虞挑了下眉，回頭看他。

謝真仍坐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一動沒動。陸虞回身後，謝真便站起來，一步一步走向她，直到停在她面前。

兩個人都是身高腿長、氣場十足的alpha，不過第一性征為男性的謝真會略高一點。兩人隔着一臂遠的社交距離對視，謝真微微垂眸，緊盯着陸虞，陸虞則神色平靜，不避不讓。

“到目前為止，今年二組的業績遠遠領先于一組，我想陸總不會不知道。”

陸虞挑起唇角，笑得雲淡風輕：“所以？”

“我不知道是怎樣聰明絕頂的頭腦讓你做出了這個選擇，”謝真的神色帶出兩分嘲諷，盯着她一字一句道，“但看起來我有必要提醒你一下，康晟這種規模的項目，今年不會再有。如果我吃下康晟，你便沒機會再和我争。”

“謝總……”陸虞不怒反笑，又往前走了一步，下巴微擡，直直對上謝真的視線，“難道是在關心我？”

近距離之下，陸虞看到眼前這人淺灰色的瞳孔細微地顫抖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