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恒在外頭胡混了一夜,一大清早才回來客棧,身上帶着一身酒氣,他身邊的幾個家丁小厮都不敢逆他,一味順從。
沈川進了那屋,叫了一聲:“謝公子。”
謝恒往位子上一坐,耷拉着眉眼,“怎麼,你有事?”
沈川緩聲道:“不知幾時去接貴府小姐,我們也有個準備。”
謝恒聽了把手一揮,“急什麼,受這一趟累好容易來一回青州,不歇息幾日豈不是白來了。”
沈川淡淡一笑,“公子這話說得也在理,依我看不如這樣,隻先派人去那邊知會一聲,想來他們那頭準備也需要時日,待弄好了,謝公子再過去,就正是時候,謝公子以為呢?”
謝恒一想與他無妨礙,才道:“也好,那你們就先去辦!青州平郡陳家,叫他們準備好。”
平郡陳家?沈川心裡冷不丁聽見這個,眼皮狠狠一跳。
這立刻讓他想起上輩子的一件事來。
那事當年鬧得還挺兇,說的便是平郡陳家的少夫人回娘家,路上遇着劫匪,一行人連主子帶下人,全被殺害了。這案子傳得甚大,後是交由京刑部全權徹查,那時連沈川也都聽說過。
隻是沒想到,那被殺的陳家少夫人,竟然會是戶部郎中府上的小姐!
這要命的差事這輩子卻叫自己沾上,沈川面上半點沒露相,心裡暗罵一句倒黴,以為是個輕松活兒,沒想到是個能要人命的事。他将心思暫且先按下,拿了謝恒的帖子去陳家通告謝家來人了。
等見着陳家管家下人,沈川覺出點事來。
陳家的态度,完全不像是知道親家舅兄來時該有表現,反是冷淡敷衍,連請人進府都不曾,隻撂下一句,叫十五來接人。
沈川半句沒多嘴,轉頭悄不聲去打聽了,這才知道,什麼探親,原來,是陳家将謝家小姐給休了。
“這謝家小姐也算倒黴到頭,才被休了,還沒回到家,路上又被人殺殺害。”沈川摸着腰間的長刀嗤的一聲,“這輩子倒好運碰上我,果真若讓我救一命,可拿什麼來報答?”
與陳家那頭交接好,回來隻與謝恒回了一句,人隻說知道了,并不很關心。
到了十五這日,謝恒總算收拾打點好,帶着他們往陳家去了。
把謝斐如的嫁妝單子拿出來交給下人,一樣一樣點,陳家既然絲毫不顧及謝家面子休妻,兩家哪裡還有情分,已是結仇。
嫁妝一樣一樣往外搬,然後裝車,最後共裝滿了三車。
旁邊有兩個丫頭打扮的人,早給謝恒請了安,一切打點妥當,謝恒方對丫鬟說:“傻站着作甚,還不請小姐上馬車!”
沈川立在巷子牆壁,馬車旁邊,神色淡淡等着。
小丫頭鑽進了屋内,不一會兒,聽見動靜。
沈川半掀起眼皮,慢悠悠看過去,那心神尚且沒全部回神。
而下一刻,就見一人踩着幾乎聽不見聲響的步子走了出來。
沈川那張不笑時帶兇相的臉,竟也愣了住。
謝斐如生得很好,非常好看。
那是一種不可接近的美,仿佛跟普通人有壁壘,像懸崖邊的冷梅,像山頂尖處的一捧白雪,像荷塘中出淤泥不染亭亭直立的蓮花,應該說,她像一切遠遠的讓人夠不上攀不上的東西。
看一眼能讓人心顫。
沈川一直盯着她,直到人上了車馬,那張臉被車簾擋住。沈川眸色深沉,也不知在想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