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崖洞内的靈泉還在不停的往下流動。
被她的血染紅了的靈池水也換過了一次又一次。
她不知道自己具體泡了多久,但看樣子,天快亮了。
靈池療效奇佳,她後背的傷已經全部結痂,也遠沒有之前那麼疼了,差不多過兩天就能好徹底。
她從随身袋裡取出一套新衣裳換上,然後往外走。
她來到轉角處,眼前原本昏暗的洞穴此刻竟然被火光照得通明,遠比石壁上的燭燈亮。
而且,也遠比之前的水崖洞讓人覺得溫暖一些。
她靠在石壁上看了一眼坐在火堆旁的謝長綏。
柔和的光打在他清隽疏冷的面容上,他半阖着眼,整個人氣質出塵,可那雙眸子卻漆黑深沉得總是讓人窺不出一絲情緒。
自然,姜挽月也不知道他現在盯着這一團火到底在想什麼。
許是她的目光太明目張膽,引得男人擡了眸,随即,她看見這人唇畔染上幾分清淺笑意。
他朝她擡了擡手,問:“不冷?”
姜挽月悶不作聲走過去,在他身旁盤腿而坐。
此刻被火光包圍,她僵硬的身子似乎正在一點點回暖,也不至于那麼冷了。
她呵出一口氣揉了揉冰冷僵硬的手,閑聊着問:“你很怕冷嗎?”
眼前這團燒得旺盛的火,一眼就能看出是他使用法力維持的,更何況,水崖洞裡哪來的可燃物?
不過……他的身子能撐得住?
謝長綏突然出聲打斷她的思緒,他淡聲道:“佛塔終年寒冷,呆的時間一長,也就再也感受不到冷。”
換言之,習慣了那種程度的冷,就算再怎麼冷,于他而言也都算不上冷。
姜挽月沒想到他會是這個回答,下意識反問:“佛塔,那是一個怎樣的地方?”
謝長綏言簡意赅道:“一個專門封印妖魔的地方。”
姜挽月自知這個問題不适合深挖,于是轉移了話題,“你不怕冷,所以是覺得我冷了?”
“靈池内,我見你嘴唇發紫,若不是中毒就是寒氣入體。”謝長綏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平平,說完後忽然側頭看向她。
他溫聲道:“算是為方才的事給姑娘賠罪了。”
姜挽月看着他一愣,腦海中不禁又想起他把她丢進水裡的事,雖然很丢人,但他動機是好的。
她别過臉,輕哼一聲:“我哪有那麼小氣,我沒生氣。”
要是真記仇,她從出來開始就根本不會想回應他。
“是嗎?”謝長綏的語氣輕飄飄的,他雲淡風輕開口:“可我看見你快哭了。”
“你看錯了。”姜挽月沒好氣道,“那是傷口太疼了。”
姜挽月絕對不會承認,不久前險些被這個男人給氣哭。
這也不能怪她太嬌氣,無助的時候好不容易以為遇見了親人,結果他卻戲弄了她,也趁她病欺負她。
不過看在他這麼誠心的份上,就原諒他了。
畢竟他的身體情況她大緻也清楚,消耗這麼多法力,折損的可是他的身子。
幽靜的山洞内,少女忽然出聲再度打破沉默,她道:“你知道我為什麼要叫你過來嗎?”
謝長綏自然知道,他不認為她叫他過來,隻是為了要一枚丹藥。
他的沉默就是答案——他知道。
但姜挽月還是解釋道:“大師兄曾說,師父從不讓人來水崖洞受罰,這地方雖然嚴寒,但似乎并不是為了懲罰弟子而特意準備的。”
“可這次師父卻讓我來水崖洞面壁思過,他也不是真的想拿我怎麼樣,否則在那天就已經把我逐出師門了。”
“師父隻是想告誡其他弟子,拿我給他們做一個反面例子,也避免了師父偏袒我這一說法。”她頓了頓,肯定道:“所以我猜到了師父罰我來水崖洞或許有别的用意。”
原本這一切都隻是她的猜測罷了,但直到看見了活的山雀她才肯定,水崖洞深處或許存在一個适合養傷的地方。
可什麼樣的療傷之地會在這個水崖洞中?
她想,或許就是這個連師兄都不曾來過的療傷聖地。
正巧,水崖洞師兄也不曾來過。
師父既然不想殺她,卻罰了她六十鞭來這個鬼地方,若想确保她能活下來,隻能有這麼一個解釋。
把她關在水崖洞,對外是面壁思過,可對她,就是養傷的地方。
想到這一層後,她就立刻給他寫了血信。
主要目的是想幫他。
但私心也有——進一步取得他的信任。
目前看來,效果似乎還不錯?
姜挽月托着下巴微偏頭打量他。
餘下的話她沒有說完,但兩個人皆是心如明鏡,倒也不用她刻意說那麼清楚。
謝長綏也一瞬不瞬垂眸看她,忽然道:“姑娘有心了。”
感謝的話他說了,但心底想的卻并非如此。
因為,療傷聖地隻是他那晚敷衍她的借口罷了。
這靈池于他無益。
但她承諾過的事說到做到,倒是他意想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