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司長,”唐頌冷眼看向他,似笑非笑的道:“花鳥司司長一職眼下我還擔着呢,怎麼,我下的令你要駁?”
“快去!”
她又瞥向梁熙君命道。
梁熙君嘴唇發顫,她紅眼看着唐頌,一手握在了腰間的刀柄上,轉身跨出了門檻。
唐頌提步也向外走,韋笙在她身後問:“司長,您這又是走哪兒去?這案子還審不審了?”
“出恭。”唐頌駐足回身,微笑着解釋:“憋的很,辦這事兒恐怕不能邀韋司長同行,畢竟要寬衣解帶,多一人在場的話,不方便。”
韋笙一怔,又聽她命道:“至于這案子,我交給你來主審。”
得到審案之權,韋笙未再多言。
一口接一口的夜風竄入她的胸腔内,嗆得她微微發咳,梁熙君呼吸急促,步子也邁得緊急。她剛剛轉過一道影壁,一人忽現,擡肘壓在她的頸間将她撞在了影壁上。
“唐頌。”梁熙君的眼淚洶湧而出,她死死克制,但鼻腔裡還是響起了淅淅索索的抽噎聲。
唐頌沖她點頭,向她比了個噓聲的手勢,低聲道:“冷靜,聽我說。”
随梁熙君出行的幾位女司花鳥使暗暗抽刀向唐頌身後靠近,但是他們隻是防禦并未突襲,他們看出了唐頌的意圖。
梁熙君咽下一口積攢在唇角的淚水點頭。唐頌松緩手肘的力道,隔着影壁的邊緣向殿中看了一眼,“齊王已經無路可逃,他也無意出逃。熙君,你還有逃命的機會,當初是你拿了賈府的人,韋慕慕相當于是死在了你的手裡,韋笙不會放過你,他的人手興許馬上就要追過來,沒時間了,我放你走。”
她要放她走,卻又攔截她,在這處背人耳目的角落裡,一人需要講述,一人需要傾聽。
所以梁熙君沒有掙紮,默默地又落下兩行淚。唐頌收回視線看向她,“我不管你今日離開這裡去幹什麼,但是,如果你能活下來,一定要找到時機回來見我。”
梁熙君眼神絕望的看着對方,唐頌微微皺眉,眼裡含着清冷寂靜的月光凝視她,聲調低沉卻很清晰,“今日這場局,本該是齊王聯手秦哲針對燕王的一場局,但是眼下突發變故,齊王下的圈套最終套住得卻是自己。你想查清這背後的原因,我要查清這背後的原因,我們有共同的目的。”
“我會。”梁熙君飲着淚開口,“我承諾。”
她雖落着淚,臉上卻沒有卑微乞求的神色,逼退淚意後,眼底露出赤/裸的恨意和堅定。
“招吧,你為何要行刺聖駕,是何人指使你的?”
一人的聲音從白虎殿内傳出,傳來。
“回韋司長,是齊王,齊王殿下有謀反之心。”
一人回答。
月下,唐頌放下手肘,命道:“拔刀。”
“有無同黨?”
“同黨?”
“同黨不就是齊王麼?”
月下響起琅琅笑聲,伴着這陣笑聲,一聲刀刃與刀鞘摩擦出的銳利嗡鳴同時響起。
血腥的氣味随着夜風彌漫,韋笙聞聲看向殿門外,看向那道猛虎下山的浮雕影壁。他握刀,三兩步跨出殿門,尋着血腥味轉過那道影壁。
一人靠在虎頭浮雕上擡眸向他視來,她一手捂着脖頸,鮮血從她的指隙裡滲出,将她身上的花鳥喂了個飽,它們在血色中綻放、展翅雀躍。
她身後的猛虎是被冰冷的磚石堆砌的,是靜止的,是死的,她身上的花鳥是活的,它們不甘寂寞,夥同月光一起尋歡作樂,灑下一片赤色與瘋狂。
“呦,這是?”韋笙挑眉而笑,“憑唐司長的身手也能被人割喉?您不是出恭去了麼?”
“不巧。”她笑着,“人在出恭的時候哪兒還有防備之心?撞到人家刀刃兒上了。”
“梁熙君幹的吧,她逃了?”
“誰能想到啊,可惜沒能攔住。”
“司長傷得不輕啊。”
“死不了。”
花鳥司内不養閑人,他們每個人的刀接受使命時都懂得如何剖判。他的刀如此,梁熙君的也一樣,所以他無需裝腔作勢的關照唐頌的傷情,如她所說,死不了。
“案子審明了吧。”
“明了。”
花鳥司讓秋獵大宴上的衆人足足等了半個時辰,半個時辰足以使羔羊的油脂凝固,喪失氣味。
齊王垂眸看下去,自己的餐盤中的羔羊肉已經停止揮淚了。禦帳内外的人們開始屏息,騰出一方寂靜的天地,他擡眸,看到一衆花鳥使從遠處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