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微殿。
獨孤謀走上階,透過窗看到秦思賦和獨孤上野正在叙話。他想起十幾年前的洛城王府,妻兒俱在,他傍晚回府時,習慣放輕腳步,站在窗前看她的剪影,然後向發現他的兒子比個噓聲的手勢,這樣他就能看她看得久一些。
這次最先看到他的還是獨孤上野,父子相視,百感交集。她也向他望過來,眼睛瞬間紅了。
獨孤謀跨進殿,獨孤上野起身向他行禮:“父親。”
他扶起他躬下的腰,拍拍他的肩頭,誇道:“好小子!跟我一樣高了。”
獨孤謀是位嚴父,從小母親護他多一些,多年未見,獨孤上野面對父親時略感拘謹,咬唇笑了聲說:“總不能遜于父親。”
獨孤上野長着一雙和伊阙公主一模一樣的桃花眼,獨孤謀曾經覺得男兒眼睛含情會顯得陰柔,如今這雙眸已經能夠與他平視,裡面除了情,還有謀,意蘊成熟,完全可以證明他的看法是錯的。
秦思賦暗自垂淚,獨孤謀在她身旁坐下,摘下汗巾幫她擦拭眼尾。獨孤上野跪坐他們面前,俯肩說:“兒子不孝,讓父親母親憂心了。”
獨孤謀質問道:“信裡總言好,到底有沒有受過委屈?”
獨孤上野笑道:“背靠大王、公主兩棵大樹,長安城裡容我叱咤呢。”
獨孤謀再問:“關于上官瑾軍糧案,你有什麼要說的?”
獨孤上野笑道:“父王既然已經知道,就不必再問我了。”
為探明聖意,了解朝中動向,憑獨孤謀的心計手段,不可能不在京都安插耳目,獨孤上野知道自己的所作所為瞞不過洛城王府。
“風暄,”秦思賦眼含憂慮,“你能在京城獨當一面,我和你父王都很欣慰,你有你的想法,我們不會幹涉你的舉動,但是你一定要小心。”
獨孤上野正襟道:“我會的。”
幾句話過後,秦思賦提起了梅妃和梅夫人的言論,“梅府的意思是想和王府聯姻。”
“原來如此,”獨孤謀道:“所以梅向榮才會對我說那句話……”
“買金的遇見賣金的,”秦思賦複述這句話,細細思量,“幽州缺礦,洛城有礦,梅府便是買金的一方了。”
“梅向榮是想拉攏王府輔助燕王登位。”獨孤上野看向獨孤謀,“這是梅府最終的目的。”
獨孤謀颔首,“我想聽風暄你的想法。”
“父親曾說洛城王府是忠臣隽輔,以忠輔君,應輔佐當世的明君。”獨孤上野道:“雖然舅父對王府有諸多掣肘,但我以為聖上是明君,故洛城王府不應與國君以外的任何一方同谘合謀,特别是當下龍體病重時。”
“不愧是我兒子,”獨孤謀笑道:“你跟父親的想法契合,不計私怨,以大局為重。”說着他看向身側問:“照照,你怎麼看?”
秦思賦握緊他的手,笑着反問:“你說呢?多此一舉。”
獨孤上野左右觑了一眼說:“有件事,我想同父親、母親商議。”
“關于上官府的那位姑娘?”獨孤謀一語破的。
獨孤上野應是,“近些年,她和戎钺給予我許多陪伴,我很感激她。”
“那姑娘想來也是受過不少苦的,”秦思賦道:“我們洛城王府……”
獨孤上野颔首:“母親放心,我不是一時興起,此事我經過深思熟慮,我明白自己的心意。”
“好,”獨孤謀道:“這是你的事情,你自個做決定,隻要記得獨孤家的男兒從不始終亂棄。”
獨孤上野正色應是,“目前蒼蒼在内宮做事,舅父沒有放我回洛城的意思,所以我暫時無法……”
“我懂,”獨孤謀聽他聲氣愧疚,安慰道:“擔好你在京的職務,治理好一府的政務,隻當是闖練了,等你将來帶着政績回洛城,自能說服宗室,父親在世一天就為你多守一天的爵位,你心裡千萬别有負擔。”
獨孤上野垂首說:“多謝父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