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來了……”蕭羽胡亂推着他,噓聲道:“你閉嘴,别再說了……”
兩人說話間,人已經走到了面前,遵照考場紀律,考試前,選人要向主考見禮。十位選人跨步上前握拳,齊聲道:“卑職見過侍郎大人。”
蕭羽輕咳了聲,故作鎮定:“諸位都請免禮。”
十個人并排,她立在正中,仰面時不偏不倚接上他的注視。蕭羽在風裡打了個寒噤,其他人的面目模糊,他眼裡隻能看得見她的。
就像浸在天地交界處的一輪月,天色即明,蟾宮裡的光開始懈怠,她來了,彌補了那樣的顔色。白,很白。
譚翔一把推醒他,蕭羽回過神,忙道:“諸位請入考場吧。”
唐頌微愕,面前人的似一塊玉,眸光溢出來碎成玉屑,他不錯眼珠的視着她,時間過長,被冬日晨風吹成了一截冷玉。
她斷開他的視線,隻覺莫名其妙,低頭檢查自己的裝束是否有不妥之處。
譚翔心思一動,叫她的名字:“唐頌,過來一下。”
“譚雁舉!”蕭羽霎時慌了,壓低聲咬牙切齒,“你要幹什麼!”
譚翔湊近他耳邊道:“叫近了好讓蕭三公子仔細瞧瞧,不用謝。”
唐頌依言走近,再次行禮道:“請兩位大人指教。”
譚翔拍拍蕭羽的肩,笑道:“蕭侍郎有話要同你講。”
唐頌看向蕭羽,“請蕭大人指教。”
“啊、那、那什麼,”蕭羽對上她的眸,刮了刮鼻頭,局促道:“久仰唐街使大名,武甯侯乃當世豪傑,後輩敬佩不已,指教不敢當,祝你武選順利。”
唐頌忽略他古怪的神色和語調,笑道:“多謝蕭大人,卑職一定盡力而為。”
立于她笑意的籠罩下,十二月途徑的風喪失了寒意,蕭羽強迫自己與她對視,随她一笑道:“快進考場吧。”
眼前的玉色泛了紅,唐頌不明所以,拱手又行一禮,轉身離開。
蕭羽望着她的背影,長舒了一口氣,譚翔幸災樂禍的看着他,“臉紅結巴個什麼勁兒?之前遇見漂亮姑娘也沒見你這樣,玉樹臨風、侃侃而談的蕭三公子哪去了?”
蕭羽反駁道,“你管得着麼?我樂意。”
譚翔奪過他手裡的解狀,翻至其中一頁看到保薦唐頌的五個京官分别是金吾衛上将軍宋白群,金吾衛翊府中郎将陳宵意,左右監門衛将軍林策,金光門武侯鋪鋪長鄭吟秋,兵部職方員外郎狄述。
蕭羽也湊近看,“怎麼了?有問題?”
“沒有,”譚翔把解狀合上還給他,“蕭泓然審了千百遍的人怎麼會有問題。”
“那是,”蕭羽道:“我看人從未走眼過。”
東栓又一輪長垛考核開始了,兩人看向校場,場中一人身影矚目,她穿着皂絹軟甲官袍,通體挂着霜寒,冷風吹來吹去,把晨曦吹散,卻沒能把她吹動半分,于是她手中的箭也是穩的,百步之距,箭無虛發,五發箭五次擊中靶心。
“不輸兩年前的蕭泓然。”譚翔沉吟道。蕭羽是順永四十一年冬集武選的頭魁。
蕭羽與有榮焉,“就說她不一般。”
接下來的兩場考核是步射和馬射,考核選人在行路還有騎馬時的箭法,譚翔隻看了東栓一場步射,便道:“此人擅騎射,前三場考核對于她來說遊刃有餘,沒有任何懸念,後兩場才有看頭,冷不冷?喝杯茶去?”
“你去,”蕭羽不肯把眼睛從校場上挪開,“我不冷。”
譚翔暫時離開,走進北衙進軍衙署,裡面人不多,有幾個北衙侍衛,剩餘的基本都是兵部官員在此休息,他斟了杯熱茶抿了口,同身旁兵部職方員外郎搭話:“狄大人跟武甯侯的女兒唐頌相識?我看她的保薦人中,狄大人是一個。”
譚翔雖年輕,官位卻高出狄述兩個品階,但他品行謙和,對待比他年齡大的官員态度尊敬,在兵部以及朝中的人緣都很好。狄述面對他時,自也和顔悅色,捧着杯熱茶道:“她九月入京時我見過一面,她向我詢問關于街使一職還有武選的事情,十一月來兵部報名武選時,她還差一個保薦人,武甯侯的女兒,決計差不到哪去,我就順手幫了個忙。”
“原來如此,”譚翔笑道:“我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