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撫好一衆學生,等他們漸次散去,燕序齊出了正殿大門準備回自己的房舍,丹墀下走來一人,看到他以後急忙拱手:“玉向!”
燕序齊拱手回禮:“原榮。”
來人是中書舍人杜郁茂,他是順永四十一年的榜眼,與燕序齊是科考同年,兩人在考場上相識,一同入仕結交。“我剛剛聽聞今夜之事,很是擔心你。”他問:“如何?人都找到了麼?”
見燕序齊颔首,杜郁茂松了一口氣,“這就好。”
燕序齊輕歎:“京兆府并無深究之意,如此最好。倘若節外生枝,四門館的清名就敗在我手裡了。”
杜郁茂安慰道:“此事是那兩個同學糊塗,怎能怪你?況且今夜去尋風月的還有弘文、崇文兩館的學生,宰相府和東宮應該不會坐視不管,任由事态發酵。”
“原榮,”燕序齊看出檐外,仰視蒼穹,“可這天下終歸是天下人的天下,而非宰相府和東宮的天下。”
“玉向……”杜郁茂看着他的側影發怔,問道:“你該不會希望事情鬧大吧?”
燕序齊看破雲層厚重,月下淡笑,“我不希望,但我不懼怕,即使自己受到牽連。你最近在舍人院如何?還安逸麼?”
杜郁茂随他去看天上那片雲,雲遮了月,月失了清明,“還是老樣子,清閑。”
*** ***
宰相府深夜來了訪客,是京兆府法曹參軍事何胥,聽他把事件前後複述完整,楊書乘擡手請他喝茶,“這次是我欠水澄一個人情。”
水澄是公孫澈的字。何胥忙替京兆尹道不敢,暫坐片刻便道:“卑職不便久留,衡宰大人告辭。”
楊書乘的長子楊牧在一側旁聽,送何胥出府後回到正堂,他問:“父親以為此事應當如何處理?”
楊書乘道:“事關門下省和東宮,共議。”
楊牧是太子十率府其中一衛左右衛率的上将軍,進出東宮相對便利,于是他叫了府上兩個随肩跟着,道:“我去去就回。”
楊書乘送他到府門處,囑托道:“小心一些。”
宰相府位于長安西城金城坊,深夜出行遇到的唯一阻礙便是隸屬于金吾衛的左街使,所以當楊牧被三個彍騎攔下時早已做好了準備,他解下腰間鞶囊丢了出去。
為首的街使在馬上接了,查驗後帶領另外兩人下馬行禮,然後把鞶囊送回。楊牧伸手去接,撞上馬下一雙眸。
“見過楊上将,失敬。”
楊牧看着她皺眉,“臉生,之前沒見過。”
唐頌抱拳:“卑職一個月前方入職,夜間巡查的多,所以将軍不曾與我謀面。”
“你父親什麼職位?”楊牧問。
南衙十六衛選拔侍衛主要通過武舉和門蔭錄取的方式,武舉錄取的庶人名額有限,每歲三十人。門蔭錄取的人員是五品以上親貴子孫,所以楊牧才會問唐頌的出身。
唐頌回道:“武甯侯。”
“原來是唐家人,”楊牧看她的眼神起了變化,收起一些傲氣,“侯爵的門蔭,九品的武職,低了。”
凡有封爵者以及五品以上官子孫以蔭入仕武職時,根據父祖的身份和官品的高低,叙以不同的品階,侯爵出身從六品下。
楊牧的意思是說她九品的街使一職官階過低,與她的蔭資不匹配。唐頌再次握拳,“武選在即。”
所以,晉升也在即。
楊牧聽出她的話外之音,未再多說什麼,催了馬向東宮馳去。
唐頌目送他的背影,挑了唇角。京兆尹果然有攀附之心,今夜所發生的事,宰相府已經通過公孫澈得到了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