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雲璞望着她受傷的左臂,“不是已經結痂了嗎?怎麼會流血緻死?”
柳青冷嗤一聲,“你力氣可以再大點兒,直接将它捏斷,不就能流血緻死了麼。”她惱怒傅雲璞拒絕她的親昵,就是昨日他再如何受驚也沒想過推開她,這麼看來,他膽子确實變大了不少。
柳青冷道:“你要推便推,索性将小公子也招來。昨日是誤會,他已然想砍了我的臂膀;今日可不是誤會,隻怕是想剜了我的心。反正公子也厭棄我,幹脆叫他了結了我罷。”
傅雲璞讪讪地松手,“誰叫你那樣對我!”
被她胡攪蠻纏一打岔,他蓦然想起來剛才這人竟膽大包天地輕薄他……傅雲璞不管不顧地推開柳青,“你剛才那是在做什麼——?!”
柳青重新湊近他,“你問我做什麼?你說我在做什麼?”她壓向他的唇角狠狠地吮了一口,“我在讨好你呀。你不是說過嗎,隻要我讨好你,你就會養着我。”
傅雲璞氣息不穩,“你……你怎麼能這樣?”
“哪樣?”柳青的唇印上去,侵入他的口腔咬住他的唇瓣,“傅雲璞,你親了我,可得對我負責。”
傅雲璞驚歎此人厚顔無恥,分明每回都是她輕薄他,卻還屢屢将罪名安在他頭上。走神的瞬間,那人又故技重施勾住他的後頸緊緊貼着他。粘人精一樣,傅雲璞無奈:“你不要如此輕浮。”
柳青湊近他的唇瓣,“還疼嗎?”
傅雲璞剛要張嘴說話,刹那間靈光一閃,忽然想到什麼迅速抿緊了唇。
柳青失笑,右手把弄着他的耳垂,“公子,你不張嘴說話,莫不是想一直當個啞巴?”
傅雲璞瞪着她不說話,柳青輕笑一聲,哄道:“乖,我不欺負你。是不是裡面受傷了?張嘴讓我看看。”
傅雲璞狐疑,她怎麼知道他舌頭受了傷……他忽然聯想到什麼,猛地鬧了個紅臉,“……你!你欺人太甚!”
隻一眨眼的功夫眼淚珠子就落個不止,柳青歎為觀止,“怎麼這麼愛哭?”她收回欺負他耳垂的手,緩緩地拂去他眼角的淚,“雲璞,我能這麼叫你嗎?”
傅雲璞撇過臉不去看她,柳青強勢地掰正他的臉面相自己,“傅雲璞,是你先招惹我的,我不管你喜不喜歡,反正我賴定你了。”粗粝的指腹碾過柔軟的紅唇,“你别想抛下我。”
傅雲璞說不清自己心裡什麼感覺,酸酸脹脹酥酥麻麻,他惱怒柳青膽大妄為,讨厭她自以為是,更羞憤她不顧自己體面……“下去。”
“我不。”柳青堵住他的嘴,他不說話也好,反正說出來的話沒有一句她愛聽的。
她不想去想那些身份體統,禮義廉恥,她就是想親近他,他不願意也得受着。
傅雲璞腦子空白一片,他覺得自己是一汪水,而她是一團火,烈火熊熊燒得他咕嘟冒泡,化作了水汽消散于天地,而她也散作了塵灰,随風飄蕩,最後落在泥土裡。再後來他化作了萬千雨露的一滴雨,她化作了萬方土地的一捧泥,他們誰也不認識誰,他隻是一滴雨,而她也隻是一撚塵。
傅雲璞默默垂淚,他心裡塞滿了苦澀,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難受。
柳青嘗到了那抹水色,她不想去探究他為什麼哭,她害怕那個答案是自己。
萬一真是自己,她也做不到放手、成全,所以甯願不聞不問,不聽不看,自欺欺人地得過且過。可人是貪心的,她終究會不滿足于他的敷衍、冷落和麻木,會渴望他的認真、主動和赤誠,她乞望他能回應她。
柳青從不會委屈自己,她狠狠地啃了他一番才滿意地推開他,“該換藥了。”
“我自己換不了。”柳青補充道。
傅雲璞挑刺,“那你昨天是怎麼換的?”
柳青委屈巴巴,“昨天沒換,我就這麼将就了一夜。要是傷口愈合得慢,那肯定是沒勤換藥的緣故。”
傅雲璞沒好氣地瞪她一眼,“藥呢?”
“在小隔間的桌子上。”柳青沒骨頭似的軟貼在傅雲璞頸窩裡,右胳膊穿過腋下環住他的肩背,“璞郎,你快把我調到你跟前來伺候。”
傅雲璞心怦然一跳,“為什麼?”
“為什麼?”柳青重複了一遍,意有所指:“你說為什麼呢?璞郎。”
傅雲璞臉紅紅,“不可以。”
“那你把暮風暮雪指給我。”柳青慫恿道:“小公子指使暮雲暮雨欺負我,若是我身邊也有人護着,肯定沒人會傷我了。公子,小人如今可是您的人了,您得護着我呐。”
傅雲璞聽着她矯揉造作的話心裡有些不舒服,“好好說話。”
柳青埋臉縮進他懷裡,“我還以為你有一丁點兒的喜歡我呢,沒想到這才短短一夜,你就已經厭棄我了。你既然這般薄情,當初又何必招惹我?”
傅雲璞真想堵住她這張嘴,“再不好好說話就下去。”他斥道:“哪有你這般騎在主子頭上作威作福的丫鬟。”
柳青自鳴得意:“請神容易送神難。你要怨,也隻能怨自己。”
傅雲璞自知一向在她身上讨不了好便也不接話,“暮風暮雪品性孤傲,不如暮雲處事周全,還是讓暮雲跟着你罷。至于暮雨,她被你傷了顔面,恐怕不樂意同你相處。”
柳青擡起頭,“我倒不知我家公子竟果真這般善解人意,連個丫鬟的臉面都要顧及。”
傅雲璞與她對視一眼,“不如某個丫鬟,一點兒也不顧及主子的體面。”
柳青露出點淺笑來,“總歸是主子善解人意,不然哪縱得丫鬟如此膽大包天。”
“前頭周管事不還拿了山獵的章程給公子過目麼,這幾日不如叫她們多練練身手,免得遇到豺狼虎豹露了怯,給您丢臉不說還丢了性命,豈不是叫人贻笑大方?”
傅雲璞覺得她說得有理,“也好,就照你說的辦。”傅雲璞覺得渾身燥熱,偏生懷裡人沒半點自覺,硬賴着不肯走,“不是說要換藥嗎?還不快去取?”
柳青懶洋洋地瞥了眼外間的人影,“等傅安回來去取吧。我渾身乏力,走不動路。”
傅雲璞懷裡暖和得緊,柳青昨夜吹了一夜冷風一晚沒睡,她現在昏昏欲睡,“……璞郎,我困了。”
傅雲璞心中微妙,柳青靜靜地靠在他脖頸間,呼吸平緩,仿佛已經睡着了。他就這麼穩穩地抱着她,連心都靜了不少。
他想,他已經找到那撚土了。
此時此刻他無比感激爹娘作出允許他自己擇妻的英明抉擇。他确定了,他要娶柳青為妻,與她共赴鴻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