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俨回眸道:“她粘你又不粘我,與我何幹?倒是瞧瞧你,一天天地可有淑女之樣?别把我小妹帶壞了!”
孫權擡手向靈澤:“可願仲兄抱?”
孫靈澤可愛地眨眨眼,眼眸靈動一轉,應聲道:“好!”
徐辛夷将靈澤輕輕地交給孫權,又和練師對視一眼,便将佩劍連鞘而取,直指孫俨:“你給我站住!”
孫俨輕笑一聲:“你就狂吧,不過是看我不打女人。”話音方落,他回身将紙傘欻然朝辛夷撐開,雨水濺之,擾得辛夷視線模糊,不得不擡手擦去臉龐上的珠珠水滴。孫俨又笑:“雖不和你打,但本公子自有他招!”說罷,擡腿便跑。
“孫俨!”
喊打喊殺間,孫俨和徐辛夷的身影雙雙消失在水岸巷口。
靈澤捂嘴嘻嘻而笑,稚聲稚氣道:“仲兄!放我下來。”
孫權慢慢将她放下來,她便蹦到孫權另一邊,擡手握住孫權的手,道:“阿兄說了,我應為仲兄引路!”
按照孫氏兄妹的稱謂,應作大兄、二兄、三兄如此推類,但他們似已心照不宣,皆喚孫策阿兄,孫權仲兄。
孫權心裡如淌過一陣暖流,展顔道:“但是可要注意,不要被絆倒了。”
靈澤拍拍胸脯:“我又不是三歲小孩子,仲兄放心!再說,還有步姐姐在仲兄另一邊呢!”
孫權抿唇歎息,他這小妹啊,人小鬼大地,好似什麼都知道,什麼都懂。
一晃兩三月過去,時已近夏末。
孫策與會稽太守王朗于錢唐江水兩岸對峙良久,未取得先機,道是朗素有會稽士族擁護,探知風聲,急沿錢唐江布防,派重兵于固陵城險隘駐守,臨江而拒。
此數十日間,孫策家書中曾提到,會稽有一功曹名喚虞翻,聞他引兵南下,且尚在故鄉替父守孝,喪服都沒來得及換,便去勸那王朗退兵避芒。而這虞氏,是會稽四大士族之一,正好招攬之。
隻是那王朗,不僅不退兵,還派使者戲笑孫策:“固陵之險,君難克之,不如早歸,恰收秋稻。”
而最新的家書,孫策落筆道:徐琨、孫河已備兵京口、牛渚,固防江東,權弟速至餘杭。
孫權敏銳地察覺到,兄長這是已準備妥善,隻待一舉攻奪會稽。
但吳瓊特意下令讓孫俨同去,一則是保護孫權,二則,孫策偏心孫權,她多少是偏心更小的那個,便索性讓這兩兒子攜奴仆一同前去。
隻是步練師和徐辛夷被留在了吳縣,練師面色不改,但辛夷是滿臉不開心。
“憑什麼不讓我去!看不起女子從征?”
步練師慰道:“據我所知,吳太夫人、孫太夫人皆曾從征運籌帷幄,非為看不起女子從征,隻是這一次,定然是慘烈之戰,他們不希望我們見到滿岸血肉殘骸。”
徐辛夷呵道:“哪場戰役不是如此,又不是沒見過。”
步練師微怔半晌,道:“将軍于錢唐與會稽太守對峙已近三個月,耗時越長,更需以屠掠敵城物資以激勵士氣。淮陰步氏……便是遭此劫難。”
“這……”辛夷雙眸微顫,不敢再多一言,可心裡實在難受,哇地一聲上前攘臂抱住練師,輕聲哽咽。
待孫權與孫俨抵達餘杭,驚見諸多士兵沿着錢唐江岸以罂缶濯水去濁,暮色夜靜時,仍點繞火把繼續取水。
帳中燭火通明,孫策簡單設席,為弟弟接風洗塵,并與重臣商榷布陣,以待直破固陵。
孫靜身披戰甲大邁步歸來,拱手道:“将軍,渣途小道已布暗兵,隻待繞攻山陰,取之命脈。”
孫俨起身道:“叔父!為何去小道布兵?繞那麼遠的路,太容易被王朗發現了罷?”
孫策笑道:“俨弟不知,近日秋雨急水,錢唐江水渾濁,飲而易腹瀉,叔父谏議士兵于江岸取水過濾,讓敵軍誤判我軍因腹瀉兵力下降,以卸下警惕。”
“王朗兵強智足,若要強攻,定大損兵馬。是阿俨思慮不周。”孫俨飒然掃眉,上前笑迎孫靜入座,卻暗暗發現叔父的精氣神遠不如從前。
許是兩位親兄長因戰事接連離世,讓他深感從征之苦,不願卷入戰争,可孫策數次派人請他,他身為這一脈唯一的男性長輩,不得不來此一遭。
孫靜輕拍孫俨的肩膀,細細打量他,見他眉眼極似兄長孫堅,不禁感歎:“阿俨亦長大了,有文台之風,伯符之氣呐。”
孫俨愧然道:“俨方年少,叔父嚴過重。”
孫靜似笑非笑地颔首,目光又看向安靜坐在一旁的蒙着絹紗的孫權:“仲謀,近年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