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不做什麼事,也不走路,上山下山都是被宮人擡着,可她們隻是奴婢,跟着跑上跑下的,山中的那段路都是自己在爬,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徐蟬衣狠狠咬了口饅頭,又喝了兩杯豆漿,這才覺得活了過來。阿綠在旁邊大口炫着包子,這是豬肉白菜餡的,雖然簡單但是又大又頂飽。
奴婢們何必要那麼精緻的,味道不差就是。徐蟬衣又咬了口饅頭,兩口才吃到夾在裡面的小菜,不由得微微皺眉,颠簸的馬車将她夾好的食物都震散了不少。
“阿綠,晚上定要做些好吃的來補一補,這一早上可難受死我了。”
她吐槽着,有些不滿的皺着臉,口中嚼着饅頭,伸手拉開馬車上的窗戶簾子想要看看外面的風景,卻沒想到剛掃視一圈,居然看到這樣的情景。
今日的天氣不太好,大片的烏雲遮住了陽光,春祭完後更是隐隐有雷雨之聲,天空像是在醞釀一場猛烈的春雨。
塵土飛揚的黃土地上,一個婦人帶着孩子倒在路邊,半裸着身子,凍的已經有些僵硬,全身沾滿髒灰,頭發淩亂不堪。
馬車從他們旁邊慢慢駛過,徐婵衣還以為這兩人已經死去,卻沒想到他們居然擡起頭,看向奔走的馬車。
與那雙渾濁漆黑的眼眸對上的瞬間,徐蟬衣沒有猶豫,将手中剛吃了幾口的饅頭向他們扔了過去。
“诶?蟬衣姐姐你在幹嘛?”沉迷在美食中的阿綠聽到動靜擡頭,好奇的問道。此刻的徐蟬衣雙手扒着窗戶,半個身子都伸到了外面去。
看到那婦人掙紮起身撲向自己扔下的白面饅頭,徐蟬衣這才松了口氣收回目光,坐回到馬車中去。
“阿綠,我看到一對母子裸着身子倒在路邊上,就将手中的饅頭扔給他們了。”
阿綠喝了一口豆漿給自己順順嗓子,“可能是附近的乞丐吧。”她這麼說完,卻又感覺不太對勁,還沒想明白為什麼,兩人就感覺到馬車的速度慢了下來。
這是怎麼了?阿綠起身去掀開簾子,卻見官道上不知何時擁擠着大股流民,護衛隊在前面艱難的開着路,可卻收效甚微。
“大膽!這可是貴人的馬車,爾等速速退到路邊,若是沖撞了貴人,别怪吾手中的長槍不長眼。”侍衛長騎在馬上高聲呵斥道,他指揮着護衛将流民趕向一旁,可流民們充耳不聞,依舊不斷擁擠上來,像蝗蟲一般可怕。
正在侍衛長猶豫要不要殺人時,流民群中有人大喊,“他們馬車中有食物!”
霎時間,流民們不要命的沖了上來!尤其是徐蟬衣她們這一輛馬車,她們先前扔下的白面饅頭以及阿綠拉開簾子時散發出來的濃郁香味,早就讓這些餓了數日的流民饞的口水直流。
流民們瘋狂的往馬車上面撲去,守護車隊的侍衛們已經開始殺人,一顆顆人頭被斬與劍下,鮮血四濺,染紅了黃土,可任然擋不住蝗蟲一樣的流民。
行走在最前方陳婉的馬車已經深陷流民之中,侍衛長望着遠處看不到頭的流民,手中長槍不停,開口下令衆人往後回浮雲山去,那裡因為帝王祭祀,駐守了大批兵馬。
陳婉坐在馬車内眉頭禁皺,她不明白官道上怎麼會有這麼多的流民,更何況還是皇帝儀仗早晨時剛走過的。
所幸侍衛長還是靠譜的,一隊侍衛團團護住陳婉這輛馬車,隻等馬車調了頭,往回奔去。
馬車順利的離開了那群流民,奔馳在平坦官道上,陳婉緊繃的心也微微放下,剛長舒一口氣,就見車夫趕着馬車拐了個彎,向另一個方向瘋狂駛去。
陳婉終于是意識到了不對勁,她伸出頭往後尋覓侍衛長的身影,卻見流民中竄出幾個武藝高強的猛人,一斧子殺了侍衛長,搶了馬匹後緊緊追着馬車而來。
陳婉面色慘白,阿綠此刻也不在身邊,馬車中隻有她與李嬷嬷兩人,可她們都不會武功,身邊也沒有劍刃防身,該如何應對已經叛變的車夫與追逐的刺客。
陳婉跌坐進晃蕩的車廂中,擡眼卻發現一直守在自己身邊的李嬷嬷不見了。
李嬷嬷!這可是陳婉重生以來視為除家人外最親近的人,她不想李嬷嬷出什麼事情。
她趕忙起身想要尋人,拉開馬車前面的帷幔,卻見到車夫一手掐着李嬷嬷的脖子将她壓在車轼上,而李嬷嬷兇狠的咬着車夫的耳朵,兩人互相推搡着,都想把對方推下馬車。
陳婉想要上去幫李嬷嬷,可還沒走兩步,馬車就壓到石頭一個劇烈的颠簸,使陳婉又重重摔回車廂之中,腦袋磕在椅上生疼。
她忍着疼痛伸手摸索着,直到摸到李嬷嬷放在下面的那個沉重的餐盒,陳婉将其提起來,搖晃着走到車廂外,舉起餐盒将它狠狠砸到車夫的腦袋上。
木制的卡扣斷裂,餐盒一層層的砸在黃土地上,裡面的瓷盤摔了一地,混雜着食物一起被車子碾成泥團。
一塊兒瓷片從陳婉面龐劃過,頓時鮮血沾染了那張美麗的面龐。也有幾片紮到了李嬷嬷,但好在車夫擋住了大半,沒有受到什麼緻命的傷害,而被砸的滿頭鮮血的車夫,也被李嬷嬷推了下去。
“殿下,這不是回浮雲山的路!”
李嬷嬷的脖子還紅腫着,她爬起身,第一件事卻是去拉馬匹的缰繩,想要調轉車頭回到官道上去。
陳婉跌坐在車邊喘着粗氣,後面有刺客緊追着他們,此刻若是回頭,她們兩個女子,怕是送上去的。
“不能掉頭,讓馬車往林子裡去,後面有刺客在追!”隻有沖到林子裡尋一個隐蔽地方躲起來,才可能有一線生機。
但此刻的馬匹已經失了控,隻會不斷的往前方沖去,李嬷嬷使勁勒着缰繩,也奈何不了這兩匹馬。
“前面是懸崖!”
李嬷嬷轉身,馬匹失控,她想要抱着陳婉跳車,可剛扭頭就發現,一道明晃晃的利刃,從側面砍向陳婉。
沒有猶豫,李嬷嬷突然爆發出一股強烈的能量,支撐起殘破的身子,猛然将陳婉推進車廂中去,可她自己卻被刺客一斧子砍掉了腦袋。
大量的鮮血噴濺在落下的車帷上,李嬷嬷到死也沒有一滴鮮血污染陳婉,畢竟她的殿下,是那樣喜愛幹淨。
陳婉呆呆的望着帷幔前倒下的那個身影,馬車的颠簸連她的屍體都留不住。騎馬的刺客本想沖上來斬殺陳婉,可馬車已經奔襲至懸崖邊上,兩匹馬兒雙目赤紅,竟不知半點兒恐懼的沖了下去。
刺客們在懸崖前拉緊了缰繩,領頭的一人留守在懸崖處查看,其他的幾人又轉頭殺了回去。
他們要清理車隊,防止有漏網之魚的存在,日頭高照,陽光沖破烏雲照射下來,打在懸崖邊上,可此時上面隻有些馬車破碎的殘骸。
往懸崖下望去,深不見底,濃霧遮蓋了刺客的視線,不知陳皇後此刻是死是活。
“大哥,我們快撤吧,動靜太大了,巡守的軍隊怕馬上就來了。”
領頭之人打着馬轉了幾圈,回道:“不行,死要見屍,召上弟兄們清完人,到崖下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