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
衆人轉頭一看,隻見來人身穿素衣、高高挽起的婦人發髻未簪钗飾,但這副寡淡的裝扮卻難掩其淩人氣勢。
竟是譚夫人。
譚夫人邁着不緩不慢的步子走到李星鹭身前,将她與譚貴等人隔開:“她是阿秀的貼身婢女,就算阿秀身故,也輪不到你們随意處置她。”
聽了這話,李星鹭深感五味雜陳,她怎麼也沒想到在這種困境下,唯一一個願意開口保她是譚夫人。
“夫人可知有多少人曾看到這丫頭被老爺斥責懲罰的場面?她既有殺人動機又有時機,可謂嫌疑深重,而您是老爺的妻子,怎能袒護于她?”
譚貴卻意外的堅持,他搬出譚老爺,欲圖以此來壓制譚夫人。
但他這一招顯然不管用。
李星鹭聽見身前的譚夫人冷笑了一聲:“老爺已經死了,我的長子騰文是下一任家主,他在外求學未歸,而我作為老爺的遺孀、大公子的母親,理所應當有掌家之權,輪得到譚貴你一個小小管家來忤逆我嗎?”
譚夫人趙德欣出身江州望族,嫁與富甲一方的譚老爺後,兩人育有二子一女,除卻已經亡故的譚秀林和三公子譚騰逸以外,還有譚府的大公子譚騰文。
李星鹭從原主的記憶中沒找到多少與這位大公子有關的片段,隻知道譚騰文如譚秀林一樣被家族寄予厚望,他拜入江州最有名的雲浮書院苦讀,終日忙于學業,連過節時也不曾歸家。
原以為趙德欣的這席話能鎮住譚貴,沒想到卻驚醒了葉姨娘。
“譚家家主之位自是屬于大公子,但老爺的私産卻應該交給他屬意的人。”
隻見葉姨娘被她身旁的嬷嬷攙扶着起身來到趙德欣面前,她從懷中拿出一封信:“這是老爺不久前寫下的,他要将自己的私産全部留給耀兒,白紙黑字的,夫人您可不能不認啊。”
“老爺死了。”
趙德欣一把拍掉葉姨娘手中的信紙,再次重複道:“老爺死了,沒人能證明這是他的遺囑,而若是我開祠堂請來譚家族人,沒有誰會質疑騰文應該繼承譚家的所有産業。”
一時間,氣氛劍拔弩張,而無論是葉姨娘的女兒譚梓茵還是趙德欣的兒子譚騰逸都插不上話——這不是普通的妻妾之争,趙德欣從不與譚老爺的妾室争寵,葉姨娘也清楚自己無法取代趙德欣,所以二人以前沒有起過正面沖突,譚老爺的後宅的确算得上和睦,但前提是不涉及利益。
一旦涉及到除了寵愛這種虛無名頭之外的切實利益,趙德欣就不肯退讓了,而葉姨娘也不願意輕易放棄。
李星鹭回眸望了一眼被吊在書房中沒取下來的屍體,心中感到莫名的諷刺——這就是譚老爺追求的利益,他為了利益可以犧牲家人,他的家人當然也會為了利益而漠視他屍骨未寒、在彌漫着血腥味的案發現場就争起财産。
“夫人,葉姨娘所示的遺囑确是老爺親筆所寫,那信紙末尾還蓋着老爺的私印呢。”
出乎意料的是,不知為了報複趙德欣還是别有所圖,譚貴開口為葉姨娘做了證。
李星鹭的目光不由得在譚貴和葉姨娘之間來回巡視——葉姨娘敢拿所謂的遺囑出來做文章,必定事先準備好了充足的底牌,她不可能提前料定趙德欣會與譚貴發生沖突、借此得到譚貴的支持。
更有可能的是,這兩個人本來就是一夥的。
這樣也能夠解釋為什麼安排她來到書房見證譚老爺屍體的人是葉姨娘,但急于坐實她罪名的卻是譚貴。
隻不過,葉姨娘和譚貴顯然有不在場證明……難道是買兇殺人?
就在李星鹭暗自梳理案情時,葉姨娘和夫人趙德欣仍然僵持不下,但譚貴卻憑着他在府中的影響力,再次命令守衛将李星鹭押走。
她心中一凜,腦海下意識地快速思索着脫身的辦法,當守衛沖到她身側要抓住她,她本能的擡起手欲點住對方穴位,與此同時,一隻手臂伸過來率先将其擋了回去。
“貴府的壞名聲還真不能賴先前的命案,單憑譚管家的愚蠢行事,本官就知道傳聞不假。”
這聲音——
李星鹭挑了挑眉,擡眸望向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的男人,他仍穿着初見時的那身玄黑服制,清俊眉目間的擔憂神色卻與記憶中的冷峻模樣大相徑庭。
“你來了。”
“我來晚了。”
兩人的聲音同時響起,李星鹭愣了愣,旋即啞然失笑。
她總算可以徹底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