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又從何而來?
燕洄苦笑道:“梨青你快别打趣我了,我都要愁死了。”
梨青也一怔,脫口道:“你還不知道嗎?”見燕洄神色茫然不似僞裝,便走到她身邊解釋道:“太太院裡的下人說二爺之所以會被罰跪,是因他說了一句話惹得老爺不快。”
待燕洄追問後,梨青便将與柳媽同樣的視線投到燕洄身上。
“說起來,這事與你有關。”梨青動作親昵地捏了捏她的手,卻是語出驚人:“二爺說想娶你做正頭娘子。”
燕洄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猶如晴天一個焦雷劈在頭頂,眼睛瞪得大大的,整個人都傻了。
梨青心思單純,還當她這是興奮過了頭,自顧自說道:“我原先猜着,二爺雖然喜歡你,但頂天了也隻會納你做個姨娘,沒想到二爺這樣寵你。不過,你也别擔驚受怕,隻管瞧吧!老爺雖嚴苛,但太太卻是心軟的,遲早會答應下來。燕姐姐高升,指日可待呢!”
梨青話裡話外之意都是認準了她是未來的少夫人。
難怪柳媽和其餘下人看到她時既恭敬又拘謹。
可縱觀滿個京城,誰家又将丫鬟明媒正娶進府裡做正頭娘子的?
況且沈星溯不是一向嫌棄自己嗎?
又怎會……
這毫無征兆的一件事着實讓她驚懼,直覺是經了無數人口舌後被颠倒是非的謠言,可梨青卻描述得像模像樣,讓她不得不重視。
梨青話說完,見燕洄面上并無半點喜色,反而凝重不安起來,這才發覺不對,搖晃着她的手臂道:“燕姐姐,你還好嗎?”
燕洄從震驚中撿回舌頭,定了定神對梨青道:“這事捕風捉影的當不得真,妹妹千萬不要再傳出去,以免敗壞了主子的聲譽,若有旁人說起,還請妹妹向她們解釋清楚。”
梨青撓了撓頭,“可是他們守在門口時聽到的,二爺親口說的,怎麼會是假的呢?”
燕洄無暇再去顧及梨青,她現下隻想去祠堂找到沈星溯問個明白。
長榮慣例守在祠堂門口,愁雲滿面地将藥膏與食盒交給燕洄,“燕洄姑娘,請你這次說什麼也要讓二爺吃些東西,是哄是騙,什麼手段都無妨。要不然,我擔心二爺他……”
燕洄鄭重地接過這些東西,她并不覺得長榮小題大做,反而認可他的說法,沈星溯倔脾氣發作上來九頭牛都拽不動,若是任由他性子胡來,傷人傷己。
而且,沈星溯那句堪稱荒唐無稽的話一出,必定已惹惱了李氏和沈崇山。
若是沈星溯再因絕食傷了身子,那李氏和沈崇山自然不會對沈星溯如何。
到時被波及遷怒的,八九不離十就是她這個“勾引主子”的小丫鬟。
待左右守衛将大門推開,燕洄擡步而入,心中想着該用什麼法子才能讓沈星溯吃些東西。
經過一夜,祠堂中的燭火熄滅大半,僅餘零星的幾根還在苟延殘喘。
窗扇又關得嚴實,燕洄閉上眼睛适應了一會兒,這才能在昏暗中視物。
陰森的龛位前,佝偻着一道身影,動也未動,像是連身體的起伏都辨不出了。
燕洄腦中嗡鳴一聲,冰水浸透了全身般。
“二爺……”燕洄快步跑上前去,一邊連聲喚着沈星溯。
燕洄吃力地扶住沈星溯的身子,隔着衣裳都能感受到他身上傳遞而來的熱意。
沈星溯緊閉着眼睛,雙頰通紅,不知是因疼痛還是發燒,無意識地動了動唇,痛苦地呻|吟了幾聲。
這是在醫療設施簡陋的時代,就算是簡單的發熱也能要人性命。
燕洄心中又慌又怕,努力抱住了沈星溯上半身,不讓他狼狽倒在冰冷的地面上,一邊大聲向外面呼喊求救。
長榮率先沖進來,在見到昏迷的沈星溯時幾乎原地蹦起來,一頭撞出門去陀螺似的忙個不停,既要喊人進來攙扶二爺,又去安排郎中,還要命人去禀告老爺太太。
待李氏匆匆趕來時,沈星溯已被人擡到了柔軟的床榻上,燕洄正用浸透涼水的濕布搭在沈星溯額前。
待郎中抱着藥箱趕進門後,燕洄識趣地退出了屋子,好不讓自己這個“始作俑者”更加敗壞主子們的心情。
李氏焦灼地命人給郎中讓開位置,郎中将手指搭在沈星溯的腕上,幾番切脈,道了一聲沒有大礙,隻是二爺連日忍饑挨餓,傷了脾胃,以緻正氣不足這才昏迷過去。
又讓他們将沈星溯上衣撩起,見後背傷口敷過藥,沒有惡化的迹象,隻開了些湯藥讓下人去熬煮,再不停地給他擦拭身子散熱。
等送走郎中,李氏實在擔憂,便親自去小廚房盯着藥罐。
待湯藥靜置到溫熱後,李氏坐在床頭,讓丫鬟将沈星溯的頭輕緩擡起,正想将湯藥灌下去,沈星溯卻悠悠醒轉過來,睜開眼睛見到緩緩飄動的幔帳,一時有些怔愣,待看清這是自己寝室後,便迫不及待地支起手肘,四處追尋。
李氏見他急切,忙問:“你如今發着熱不要亂動,你在找什麼,我幫你就是。”
沈星溯的視線從簇擁着的下人們掠過,沙啞道:“燕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