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白再一次忍住了按下馬桶沖水鍵的沖動。
主要是因為他接收到了奇怪的意識——它要是萬一沒沖遠,就卡在下水管道裡,天天用意識在他腦海裡面說話,整天在他腦海裡描述遇到的身旁各種形狀的褐色物體,那他得連夜逃離這個房子。
因為腦海裡想象的畫面加成,傅白再次戴上裡三層外三層的手套把小綠球撈出來以後,足足刷了大半個小時才放過它。
鑒于小綠球不知道怎麼的學會開這種圓形把手的門,并且區區一個馬桶蓋已經阻擋不了它了,于是傅白在把它洗幹淨後,拎着它打開了二樓盡頭的浴室。
這是一個在二層走廊盡頭的獨立衛浴,估計是受某部電影影響,被上任房主改造成複古的北歐風,側面是一整面玻璃牆,另外兩面牆壁是據說從意大利運來的黛青色瓷磚,中間則是一個中古黃銅浴缸,裡面是滿滿的一缸水。
傅白黑着臉把它往裡一扔,再回到一樓,從登山包裡掏出一個小黃鴨也丢了進去,然後冷臉離去。
這豪華的待遇下,小綠球已經看不上洗手間逼仄的馬桶,這之後果然沒再進過廁所。
然後兩人就發現,這顆奇怪的仙人球每天都要泡一次澡,一次泡半天,還一定得有小黃鴨做伴。
它現在已經完全抛棄土壤,就把那個雲朵兒童抱枕當窩了。
傅白發現它其實很不喜歡泥土,某天他正打算給小綠球施肥,它當時一蹦三尺高,他也不知道怎麼的從一顆球上看出了濃濃的嫌棄。
經過這些天的觀察,他推測小綠球應該隻是從小在土裡長大,習慣了泥土,後來他把它裝在碗裡帶回來,它覺得那就是它的窩,所以習慣性地待在那裡,其實它根本就不需要土壤。
對于這種離奇的狀況,傅白把這些以及腦内似乎能接收到它一些意識的情況和菌子說了。
菌子一臉平靜:“哦。”
這反應着實出乎他的意料,傅白斟酌着問:“水培的仙人球,這是全球第一例了吧?”
菌子一臉麻木:“你不覺得它光是會跑這點就已經是全球第一例了嗎?”
更别說還具有了意識和類人的思維,她所掌握的科學知識已經不足以解釋這個瘋狂的世界。
傅白聽完點點頭:“也是。”
其實忽略它是一個盆栽的話,也沒有那麼奇怪,畢竟它的日常比人規律多了。
白天安安靜靜的,等到夜晚降臨,顫了顫滾落在桌子上後,就開始作妖。
除了半夜屢禁不止的跑酷外,還喜歡到處打滾,看着棉花糖絲一樣軟軟的還打着卷的小刺,在窗簾上、房間的木地闆上、甚至是客廳花崗岩瓷磚上刻出了深深的印記。
還常常無視他的警告蹿進菜園裡,并且特别喜歡霍霍他的薄荷和韭菜。
對于這種情況,傅白捉到現行後也是毫不手軟,把小綠球當做彈力解壓球一頓搓圓按扁。
經過近十天的拉鋸戰,一人一球各退一步。
小綠球晚上依然跑酷,但是不能發出動靜,也不能打擾他睡覺,不然他夜裡醒來一次,白天就要把小綠球戳醒十遍。
傅白允許小綠球進菜園子,并且給它另外分了一盆韭菜和薄荷,但其它的隻能看看聞聞,要是把爪子伸過去,被他逮着就是一頓打。
但搓完之後又是一顆好球,小綠球依然我行我素,并且仗着自己沒有五官看不出表情,慣會裝傻,動不動假裝自己是一顆普通的仙人球,一時半會也拿它沒辦法。
其實在能接收到它意識之前的這些天裡,傅白就感覺它非常聰明且有靈性。
比如有次對它說等等的時候,它立刻一個大轉彎轉過身,還歪了歪腦袋,像在等他開口。
比如他對從菜園子裡滾得一身土回來的小綠球說這麼髒不能要了的時候,小綠球當即打了個顫,從那之後出現在他面前都是幹幹淨淨的,表面那層棉花糖絲般的小刺被窗外投下的陽光一照,根根晶瑩剔透。
後來有次他提前從訓練室出來,發現它依然是在園子裡滾了一身土,但在看到自己的瞬間,嗖的一聲蹿到他放在茶幾上的消毒毛巾裡滾作一團,把自己擦得幹幹淨淨,等傅白走到跟前,已經是一顆水靈靈的仙人球。
再比如某天他睡覺前在手機上看書的時候,看着鬼鬼祟祟滾到自己枕頭邊的小綠球,心血來潮開口問了一句:“你洗過了嗎就上·床?”
誰知道它竟然是頓住後,整顆球上下點了點,傅白目露驚奇,又開口說道:“如果洗澡了就眨一下眼。”
說完他自己都覺得好笑,沒想到小綠球渾身的小刺瞬間跟個刺猬似的繃直,下一秒又軟了下去,恢複成蓬松柔軟還打着卷的棉花糖絲樣,它非常迅速地重複做了三次這個動作,還真有點眨眼的意思。
也不知道它怎麼做到的,在當時光線昏暗的夜裡,當它棉花糖絲般的小刺炸開的時候還亮了亮,自帶星光特效——
所以傅白之前雖然沒有證據,但是他嚴重懷疑小綠球是能聽得懂自己說話的,不過它還很會裝傻,他又實在是拿不出證據。
但現在就不同了,自從能模模糊糊接收到它的意識,裝傻這一招就不好使了。
當它表面乖巧,内心不以為然的時候,他是能接收到一股明顯不屬于自己的意識的,有時候它還會在心裡偷偷反駁,清晰到足以在他腦海裡面形成一個“不”字。
比如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