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易默默點頭。
莊合光臨走時,眼睛朝傅朝停留駐足,默然長歎一口氣。
林易緩緩褪去傅朝的衣物,這樣一副殘軀,如斷翅之藍蝶,凋零之薔薇,輕薄瘦弱,畫滿了自殘的濃烈痕迹,千瘡百孔,不忍直視。
邵拙端來熱水與毛巾,林易為死去的傅朝擦拭身體。
“要不要我拿來一套新衣服過來給他換上?”邵拙惴惴不安道。
林易搖頭:“不了,我回傅家公館去拿。”
林易回了一趟傅家公館,他熟悉傅朝的每件衣服,自從金書書将他從〖花朵之藍〗調來給傅朝當生活秘書起,他全心全意服侍傅朝,聽記他的每一句話,知曉他生活上所有的瑣事。
林易拿來他常穿的黑色襯衫,黑色西褲,黑色皮鞋,回到殡儀館,給他細細穿好。
“你先出去吧。”林易朝邵拙說。
邵拙默默退出。
房間裡的寒氣如霜,打濕林易的頭發。他摘下一直戴着的墨鏡,眼眶有被眼鏡壓的痕迹,他瞳孔漆黑,藏寫搖搖欲墜的悲傷。
他凝視傅朝,好像他是睡着了,而不是死去。
他忍不住伸出手,摸傅朝的微曲褐色卷發,細細柔軟的卷發,在手心裡仿若富有生命裡的蝴蝶,活潑明動。
這樣一頭與衆不同的褐色卷發,和傅朝少年時代如出一轍。
他無力地蹲坐在地,黯然掉淚,想起了深藏于心的舊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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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于北都市的東南地區有個非常獨特的村子,離海不遠,但也接近内陸地區,氣候溫潤,氤氲南方一派的别緻溫雅。
這裡的村子大部分人都姓林,矗立在村落正中間的連續的幾座祖祠都是林字輩的先祖,所以這裡被冠名為〖林家村〗。
林易的母親也姓林,名字叫林美娟,生得一看就是南方小女人模樣。
她烏黑的頭發,系着花裡胡哨的彩繩,骨架細小,蛇精腰,美如顧盼的黑色眼睛滿含柔情。
她有一門極其獨到的豆腐手藝,做出來的豆腐軟嫩可口,入口即化,十分受歡迎。
她每天早早起床,到街集市趕早,出售她的豆腐,沒過半個小時,便被手疾眼快的人搶光,後來的人再想買已經沒有了,隻能單腳一跺,表示可惜。
和其他攤販擺攤差不多,林美娟每天都是流動攤位,雖然沒有攤位費,但若是遇見下雨天,尤其是寒冬臘月這樣的冷天氣,冷得不得了,站在寒風中被風割臉的滋味可不好受。
所以她冬天不賣豆腐,改做其它的小生意,但是偏偏要買的人供不應求,所以有人建議她,讓她租個門店專職賣豆腐。
林美娟淡淡一笑:“門店租金太貴了,劃不來。”
那人解釋道:“傻,你有個固定的門店,下雨濕不着,下雪凍不着,而且除了賣豆腐,你還能捎帶賣其它的東西,你這麼好的手藝,隻賣早晨那一會兒太可惜了。我告訴你,一旦有了固定門店和招牌,也不用早起賣,有固定的大顧客,你開張可以吃三年!再說,你不是馬上要孩子嗎,你家裡有個中風的婆婆,你老公一年能賺幾個錢,老屋子馬上要翻修,不都要錢嗎,趁着現在年輕,得好好賺錢啊!”
林美娟被說得一動一動的,晚上和丈夫林志商量,兩個人思前想後考慮了一晚上,最後決定要開店。
店鋪位置不好不壞,同樣的租金也算可以承受得起。
自從有個小門店,林美娟更加勤勞,不斷鑽研豆腐的各種做法,她原來隻賣單一的蒸豆腐,花樣太多不好攜拿,現在有了小店,她還做炸豆腐,豆腐腦,豆膏,黴豆腐,天還沒亮,她便在小店開始忙碌起來。
她給自己的小店取名為〖林家豆腐〗,小店不大,有個6-7平米,約摸可以擺得下三四個小桌子。
每天她的生意都是爆滿,一到早飯點,擠滿了人,她忙得暈頭轉向,但令她欣慰的是,錢包比以前鼓了許多。
因為她面貌姣好,又擅長做豆腐,因此她有一個美譽:豆腐西施。
除了正常來買豆腐的顧客,村裡也有少量涎皮賴臉的痞子,在她閑時,到她店裡,大手摸她的屁股,或者盯着她的胸部看。
林美娟抄起棍子将他們打跑,同時也暴露了她顯而易見的身體缺陷,她的右腳高高踮起,一跛一跛,是個瘸子,跑起路來,别說身強力壯的男人,就是一般的小孩也追不上。
村裡的女人因為自己的男人誇林美娟好模樣,心生嫉妒,背後咒罵她,罵她是“騷狐狸”“搞破鞋”“爛逼”。
罵着罵着,這群瘋狂妒忌的女人又暗自得意起來,想,人長得再美又怎麼樣,還不是瘸子,是個殘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