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四個是以投資考察的身份進入的村子,所以阿貴對他們非常的熱情。
不僅讓牛車直接把他們送到家門口,還殷勤地給他們拿行李。
可能也是希望他們能在這搞個大投資,振興一下這個山溝裡的小村子。
胖子出手闊綽,壓根沒和阿貴讨價還價,直接甩出了一小沓鈔票。
一手拿錢,一手盤着一串蜜蠟,臉上還卡了一副墨鏡,看着極有派頭。
兩千塊到手,阿貴笑得眼睛都眯了起來,給幾人迎進院子裡。
“幾位老闆,你們看看,這就是我家,夠大吧?”
“别說你們四位,就是再來上三四十位,也照樣住得下。”
胖子一甩手背在身後,裝模做樣地在院子裡四處查看。
阿貴家的院子很大,專門劃出了養豬養雞鴨的地方,門前還有兩塊綠油油的菜地。
“這個地方好啊!适合養老。”
“這寨子也挺新的,适合投資啊!”
他有模有樣地在院子裡逛了逛,把投資說的像真事兒一樣。
阿貴雖然是村長,但總歸是村子裡長大的,哪見過這種派頭,
一聽胖子說他們這适合投資,笑得直合不攏嘴,緊急慢趕地介紹起各家各戶。
“胖老闆,您還真給說着了,咱們這寨子是不是就有人來旅遊,我和大夥一商量,幹脆直接把整個寨子都翻新了一遍。”
“我們啊,就等着像你們這樣識貨的老闆來投資啦!”
這麼一大片寨子,要是都投資,那胖子估計棺材本都得搭進去。
他就是為了得到消息說說,可沒真打算投這種血虧的資。
胖子眼神一轉,拉着阿貴走到一邊,指了指身後的女孩。
“不過我說村長啊,我們這幾個,做決定的可是後面那位女老闆,她才是真正的大老闆!”
阿貴聞言,下意識看向他們後頭的幾個人。
紀初桃還有些暈車,白着一張小臉靠在張起靈懷裡,淡藍色的裙擺随着她的腳步翩跹起伏,纖細修長的小腿像白玉般瑩潤。
那一頭長發,看着比絲綢還柔順,和他們這小小的瑤寨根本不搭。
“胖老闆,您說真的啊?”
阿貴有些不可置信。
那金鳳凰一樣的女娃娃,看樣子也就不到二十歲,好像比他女兒還小呢。
這樣嬌貴的女娃娃,還能是他們幾個人裡的頭頭?
他懷疑胖老闆就是想推脫一下,才這樣說。
胖子多人精,打眼一看就知道阿貴在想什麼,不過話都說出去了,可斷然沒有終結的道理。
他伸出手指,隐蔽地偷偷點了一下小哥。
“你看到她身邊那個小白臉沒有,那都是她包養的,花老鼻子錢了。”
“你知道大别墅不,她眼睛都不眨就花出去大幾百萬給小白臉買了一套。”
胖子語氣誇張,唬得阿貴一愣一愣的。
“哎喲,那女娃娃還真是你們做主的。”
幾百萬,阿貴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麼多錢。
眼見着已經把人驢住了,胖子趕緊一甩手,露出手腕上一塊碩大的大金表,話鋒一轉。
“不過呢,我是她親哥,站她旁邊、離得有點遠的那個是她二哥,我們兩個那也是能說上話的。”
紀初桃從小就是實打實的豪門中金堆玉砌養出來的,容貌又秾麗驚人。
隻是不言不語的站在那裡,也能吸引無數不敢直視的目光。
整個人好像從畫裡走出來的一樣,和周圍的一切有種格格不入的割裂感。
阿貴悄悄又瞧了一眼,更是對胖子的話完全深信不疑,趕緊問道。
“胖老闆,那咱這位女老闆怎麼稱呼啊?”
胖子心裡一樂,面上不顯,還是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
“哎呀,你叫她紀老闆就行了,我們在這邊多住些日子,你帶我們到處逛逛。”
“讓我妹妹好好看看你們這的發展前景、考察考察,沒準到時候給你們投個幾百萬呢。”
他背着手,頗有些指點江山的感覺。
“那必須的,幾位老闆快請進,紀老闆請進,請,請。”
紀初桃頭暈乎乎的,被小哥抱着進了竹樓。
她壓根沒聽到胖子和阿貴講的話,所以還不知道自己被他賣的徹徹底底。
瑤寨的高腳樓和城裡的樓房其實并沒有什麼區别。
推門進去就是中間的客廳,兩邊是東西廂房,客廳的一角則是通往二樓的木梯。
客廳裡擺着編功細緻的竹藤沙發,上面鋪了薄薄的鈎花墊子。
竹樓架得高,所以屋裡基本沒有潮氣。
紀初桃還難受得不行,張起靈幹脆抱着她進了一層的東廂房。
房間擺設簡單,隻有一張寬大結實的藤木床,窗戶底下擺着個方桌。
“先坐一會。”
張起靈将初桃輕輕放在桌上,手指附上她的額頭探了探溫度。
明明是夏天,但她光潔的額前卻是有些泛涼。
張起靈抿了抿唇,眼底的情緒變得凝重,握着初桃胳膊的手也微微收緊。
昏沉之中的紀初桃似乎也察覺到了他的交集,半眯着眼睛靠近張起靈的懷裡,微涼的小臉貼在他的肩頭,聲音輕飄飄的。
“我沒事,就是暈車,休息一會兒就好了。”
幾天的長途跋涉讓她的精神有些萎靡,手腳發軟,頭沉的不像話。
來之前他們就買好了住在需要的被褥,見她實在虛弱,張起靈幹脆單手抱着她,走到哪将人帶到哪。
就這麼換好了新的床單被褥。
直到夜幕降臨,紀初桃的臉色才完全恢複往日的紅潤。
趁阿貴一家在準備晚飯的時候,她和張起靈在房間裡囫囵地睡了一會兒,等敲門聲響起時才起來。
阿貴有兩個女兒和一個兒子,大女兒已經嫁人了,在幾十公裡外的村子。
家裡現在隻剩下一個小女兒和小兒子。
他們來時沒見到,不過現在給他們準備晚飯的就是那小女兒。
吳邪和胖子也累的不行,但倆人打起精神找阿貴套話,問這邊瑤寨的情況。
紀初桃和張起靈剛走進客廳,說得口幹舌燥的阿貴立刻一改疲倦,十分熱情地迎了上來。
臉上挂着樂呵呵的表情,看得她莫名其妙。
“紀老闆醒啦?快來吃飯吧!就等你們倆來了。”
“今天你們第一次來,我讓我女兒做了不少好菜,還有山上打獵來的野味,快坐下嘗嘗。”
十分聰明的阿貴村長覺得還是直接跟這位做主的大老闆打好關系才是最正确的。
紀初桃不知道阿貴殷勤的原因,不過他們四個人要在巴乃待相當長一段時間,便微笑着點點頭,坐在阿貴拉開的凳子上。
張起靈淡淡地看了阿貴一眼,什麼都沒說,直接坐在初桃旁邊。
凳子是竹編的矮凳,穿着裙子的紀初桃坐下來時,裙擺便垂在了地上。
張起靈自然地伸出手,将那抹淡藍色的裙擺整理好。
而一直暗中觀察他們的阿貴看到這一幕,更加确信了胖子的說法。
這漂亮的年輕人,好像還真是被紀老闆包養的,可真是貼心!
不過這也讓阿貴更加期待這位嬌嬌的女老闆給他們寨子投資,改善大家的生活。
“紀老闆,我們村可是真好,值得投資的。你看看咱們這菜,都是純天然的,你嘗嘗。”
“還有這甜酒,是我們村裡特有的,肯定有銷路。”
面對阿貴的熱情,紀初桃十分疑惑。
尤其是聽到他反複提及投資、銷路,更加搞不清楚狀況。
這事難道不應該跟胖子說嗎?為什麼要和她提。
她想不通,便給吳邪打了個眼色,後者直接拉住阿貴村長的手。
“阿貴叔啊,雖然我妹妹是真正投錢的大老闆,但你也不能忘記我和胖子啊。”
“來,你不說這甜酒不錯嘛,跟我和胖子喝喝嘗嘗,我們一起品鑒一下。”
這話一出,紀初桃瞬間明白過來。
估計胖子怕養老錢都搭進來,所以聽到投資,果斷就把她給賣了。
紀初桃可不是什麼都不懂的娃娃,對于拿捏人,她自然有自己的一套方法。
知曉阿貴的心結後,她瞬間改變了神态,漫不經心地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紙條遞給阿貴村長。
“阿貴叔,錢是小事,隻要考察得當,你們村子也不是不能投資。”
“不過我這個人比較挑剔,來之前找人測算過,這個位置的風水對我的事業有幫助,你看這是不是你們村上的?”
風水向來是大問題,阿貴村長哪敢怠慢,趕緊把紙條接過來看了一眼。
看清楚位置後,他松了口氣,樂呵呵地解釋。
“原來是這啊,紀老闆您可來對了,這地方就在我們寨子上面,也是屬于我們寨子。”
“不過這地方廢棄很久了,要不明天我帶你們去看看?這晚上黑不隆咚的,你們啥也看不清楚不是?”
紙條上是楚光頭寫下的地址,也是當初他到巴乃瑤寨調查張起靈的地址。
小哥知道那是什麼東西,聽到阿貴的話心中也急切起來。
還想問清路線準備晚上自己去看看,但被胖子截去了話頭。
“阿貴哥們兒,你們這的酒真不錯,咱倆再喝一個。”
果然,阿貴叔的目光被他吸引了過去,也端起酒杯,笑着說道。
“好好好,再喝一個。”
紀初桃握住小哥的手,微不可察地搖了搖頭。
晚飯是阿貴的小女兒做的,滿滿地擺了一整張桌子,還有冰鎮在井裡的甜酒。
瑤寨人現在還有打獵的習慣,桌上的肉大部分都是山上的野味,不過不是阿貴自己打的,而是用錢和村裡的獵戶買來的。
安撫好張起靈的情緒,紀初桃才後知後覺,自己已經好幾天沒有好好吃過東西。
雖然感受不到饑餓,但大腦告訴她,身體現在急需進食。
廣西山中氣候涼爽,壓根體會不到城市的炎熱,坐在吊腳樓的客廳裡,穿堂而過的夜風十分清涼。
少女體态輕盈、身姿玲珑高挑,并腿坐在小凳上,略微有些别扭。
張起靈坐在她身邊,漆黑的眼眸一直聚攏在她身上,察覺到初桃的目光掃視着桌上的菜肴,他拿起面前的筷子擦了擦,放進少女的手裡。
“吃吧。”
紀初桃朝他彎唇笑了笑,筷子伸向面前最近的青筍炒臘肉。
臘肉入口,她瞬間一愣。
青青紅紅的辣椒和蒜片點綴在臘肉周圍,明明應該是麻辣鮮香的味道,她卻如同吃了冰片,毫無味道。
她的味覺,消失了。
張起靈一直關注着紀初桃的表情,見她忽然擰起眉頭,不知怎的,心口倏地一蹦,下意識便拉住了她的手。
瞬間,一股辛辣直沖舌根。
不等紀初桃說話,門口忽然走進來一個綁着麻花辮的圓臉姑娘。
女孩珠圓玉潤、伶俐可愛,穿着瑤寨的傳統服裝,行走間衣擺上的珠子叮咚作響。
她走進來,将手上端着的菜放到桌上。
阿貴趕忙招呼。
“香茅草烤雞,來,紀老闆快嘗嘗,讓您家小哥給扯個雞腿吃。”
張起靈看了他一眼,沒說什麼,直接用筷子一掐,一整個雞腿就完整地掉了下來,接着又從盤中轉移到了紀初桃的碗裡。
看着碗裡的雞腿,少女唇角彎了彎,沖張起靈露出一個軟嗲嗲的笑容。
“幾位老闆,這就是我女兒,雲彩,她做飯的手藝好,你們快趁熱吃。”
阿貴拉着女兒的手介紹。
雲彩是他的小女兒,才剛成年沒多久,不過山裡的孩子早當家,小丫頭十來歲開始就學會了弄飯菜。
姐姐家人後,雲彩就接替了家裡大廚的職位,做的有模有樣。
至于阿貴家的小兒子,他沒提,也沒有叫出來吃飯,隻說那孩子内向,不管他。
胖子看着雲彩看呆了眼,猛地多灌了自己幾杯酒,情不自禁地感歎。
“山美、水美,人更美。”
巴乃當地的水好,單泉水入口便極為清冽,釀出來的甜酒也滋味十足,一頓飯吃下來,胖子喝得不老少,舌頭都大了。
沒人發現這一頓飯下來,張起靈一直都沒有放開牽着紀初桃的手。
胖子喝得紅頭漲臉,被吳邪拉着去門口吹涼風,試圖讓他清醒一下。
時間還早,紀初桃下午才睡了一覺,便也沒急着回房間,而是坐在客廳看着雲彩收拾飯桌。
目光不經意之間一轉,客廳一面牆壁吸引了她的注意。
那是一面木牆,上面挂了一個相框,相框裡夾着很多的相片。
少女微微蹙眉,從沙發上站起身走到木牆面前,視線在淩亂的相片上移動。
忽然,一張黑白照片進入了她的視線。
那是一張非常老的黑白照片,四周已經有些變成了棕色,夾在很多照片之中,極不容易分辨。
上面是兩個人的合影,說起來毫無特别,但那合影之中的女人,長着一張紀初桃非常熟悉的臉。
這張臉她前段時間剛剛見過。
照片裡拍攝的竟然是非常年輕的陳文錦!
除了她,照片裡還有一個人,是個男人,穿着瑤族的民間服飾,表情緊張,陳文錦則笑得很燦爛。
這兩人身後,有一個小孩子在背景處。
“是陳文錦。”
紀初桃壓低聲音,輕輕晃了晃張起靈的手,讓他去看牆上的相片。
看到女人臉的一瞬間,張起靈的腦海裡突然劃過了幾個畫面,似乎有石猴、無字碑、拉着他手走進黑暗的女孩。
是初桃。
紀初桃轉過頭便發現男人的表情怔忪,似乎是想起了什麼東西,不多久又皺起眉,不受控制地按住額角,表情痛苦。
“别想了!”
她趕忙握住張起靈的手,語氣擔憂,待人平靜下來,直接開口叫了阿貴叔。
“阿貴叔,這張照片是誰,你知道嗎?”
聽到小紀老闆的聲音,阿貴叔忙不疊地放下手裡的菜盤,過來一看。
“啊,這張照片啊,是我們家光輝曆史。”
他指着照片上的男人,樂呵呵道。
“這個人是我的阿爹,這個女的是考察隊的,這小娃娃,就是我。”
“哎呀,這個照片得有幾十年了吧,一直放在這裡面,沒時間整理,怎麼了小紀老闆?”
紀初桃挽着小哥的胳膊,面色染上微末的疑惑。
“你們這麼小的一個瑤寨還來過考察隊嗎?難道是山上有什麼值得參觀考察的地方?”
兩人的交談聲不小,很快吳邪和胖子都從門口進了屋,看到相片上的人,吳邪瞪大了眼睛。
阿貴沒有發現他們的異常,隻是擺了擺手,指着窗外一個方向說道。
“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說那邊的山裡發現了什麼東西,具體的也記不太清了,好像搞了好幾年,後來忽然就沒下文了。”
踏破鐵鞋無覓處,吳邪瞬間興奮起來,拉着阿貴一起坐在了沙發上,讓他講講考察隊的事情。
阿貴一臉莫名其妙,不知道為什麼他會對這事感興趣。
胖子眼睛一轉,似乎酒氣上頭一樣,非常豪氣地甩了甩手。
“我們幾個人就好這一口,您别介意,就說給我們聽聽,我們按字給你稿酬,千字三十,講完就付費!”
講故事還有錢,阿貴這一聽還了得,馬上眉開眼笑問了一句。
“真的啊?”
胖子點了點頭。
“來,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