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遇青看着梁樹生的眼睛,輕聲:“謝謝你。”
他勾唇,閑散道:“你說過了。”
林遇青一愣,想起自己發送的好友申請。
他看到了。
但他沒通過。
林遇青抿了下唇,卻沒想到他突然走來,在她對面坐下:“剛才為什麼上車?”
“什麼?”
“别裝傻。”
方才在金沙灣外,他出于禮貌問她是否需要送她一程,若她真是有地方要去,上車無可厚非,可她顯然隻是無所事事地閑逛,沒必要上車的。
梁樹生見慣了攀附和奉承,也習慣了女孩的追求,但眼前這姑娘顯然不一樣,就像她方才可憐兮兮的眼眶濕潤,可眼底卻是冷的,像個冷漠的旁觀者。
她的目的沒她外表那麼純。
但又不出于那些俗物。
他目光太銳利,林遇青在這樣的視線中隻能垂下眼,粉唇輕動:“因為雨太大了。”
他輕笑一聲,笑意未及眼底,便也興味索然的扭頭看向窗外。
風忽然又大了,雨點斜打在落地窗前,砸開噼裡啪啦一陣響,而酒店内正在放鋼琴曲Always With Me,沉靜悠揚,空氣中彌漫着由花香和木質香摻雜的東方香調。
許多富人都會在私家園林聘請司香師,點線香,需要根據室内室外、時節變化、禮儀标準調整焚香品類,每天光是沉香料就要花費數萬元。
有段時間傅川江為了投某個合作方所好,跻身之流,特意請過一位師傅為自己衣料熏香。
而此刻這相似的香味讓林遇青有些應激反應般的頭疼惡心。
“梁樹生。”她忽然出聲。
他扭頭。
在對上他深邃淺瞳的這一刻,林遇青忽然想起了《關于莉莉周的一切》中的那片碧綠麥田。
仿佛被什麼深深的宿命感擊中。
“嗯。”
“什麼樣的女生可以成為你的女朋友?”她輕聲。
林遇青看他。
他依舊靠在那兒,沒動,也沒說什麼,隻是目光輕慢狎弄,一側眉挑起,幾乎是審視的姿态,上位者的居高臨下,帶着玩味與探究,像是要将她徹底扒開了看到底。
壞得不行,要多混蛋有多混蛋。
半晌,他擡手撓了下眉,漫不經心道:“漂亮就成。”
混不吝。
“那我夠漂亮嗎?”
這記直球打得出乎意料。
他目光由上而下看她,笑:“還成。”
她似乎比想象中的更有趣。
大堂經理在這時過來,拿着感冒藥和燙乎的姜茶,兩杯,分别放置在兩人面前。
林遇青跟人道謝,拆出一粒藥,就着姜茶仰頭咽下。
暖乎乎的姜茶入喉,連帶五髒六腑、四肢百骸都重新舒坦起來,成了這個雨夜的靈丹妙藥。
方才那個有趣的話題就這麼被擱置了。
梁樹生難得覺得有些可惜。
小姑娘明明長了副溫順乖巧的桃心小臉,菩薩相,清冷中卻又詭異地帶着緻命吸引力,梁樹生将這歸咎于她那雙眼。
很大很圓的杏眼,外眦角鈍圓,顯得清純嬌憨,又孱弱無攻擊力,但偏生帶着股别樣拿人的勁兒。
野、刺、頹,卻又有最鮮活的生命力。
比如在金沙灣那種場合,說打人就打人,說潑酒就潑酒
又比如現在,前一秒猝不及防地撩人撩得起勁,下一秒就全收回去,像是壓根沒說過那話。
雖未得到梁樹生授意,但大堂經理有眼色,立馬辦好一張房卡遞上前。
林遇青接過緻謝,又朝梁樹生道謝。
他挑眉,起身:“走吧。”
兩人一前一後往電梯走。
藍己山莊安在梁樹生名下,頂層有一間套間是專門為他留的,沒房卡,經理替他解鎖按了頂層28,林遇青刷房卡,她的是16層的大間,最适合看山景。
電梯門合上,餘下兩人,氣氛安靜。
林遇青仰頭看着屏幕上跳動的數字,電梯上升很快,馬上就要到16層。
她再次低頭捂着嘴咳嗽。
眼前就是一大面鏡子,林遇青視線垂着,一邊咳嗽一邊不動聲色看向站在她身後的梁樹生,他依舊倚牆靠着,步子都沒動一下。
大抵是見慣太多追求的套路,沒那麼容易咬鈎。
“叮”一聲。
16層到了。
林遇青灰敗地抿了下唇,正準備跟人說句“再見”,忽然肩頭一重。屬于梁樹生身上的雪松木氣味瞬間萦繞過她周身。
她驟然回身,發絲在空中掃過一個弧度——
他那件黑色沖鋒衣此刻正披在她肩上,利落挺闊的版型與她的棉麻質地的裙子形成強烈反差,黑與白也格外鮮明。
林遇青微怔。
肩頭被壓得沉甸甸。
産生一種被他擁在懷裡的錯覺。
可少年的視線依舊平靜,淺淡地掃過她。
林遇青攥住沖鋒衣領口,指節不自覺用力。
愛人的第一步,是産生保護欲。
而這件沖鋒衣,就是第一個咬餌的勾子。
林遇青看着他眼睛,輕聲:“晚安。”
他懶散勾唇:“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