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思遠嘴唇微顫臉色煞白,問道:“隻怕如何?”
大夫嗟歎一聲,回道:“恐亦成癡傻或失卻記憶。”
齊思遠一臉灰敗,身子重重坐進圈椅,臉色沉痛。
半晌後,才起身進了内室。
看着榻上臉色蒼白虛弱,雙眼緊閉的阮嬌嬌。
齊思遠雙眸閃過一絲難以掩飾的慌亂和心疼,雖極力克制自己,可他微顫的雙手和緊繃的身子還是出賣了他此時的心情。
心中抽痛,悔恨和愧疚如潮水般将他淹沒。
他入仕多年,在那個爾虞我詐的世界裡,他被人利用過,也利用過很多人,就連他自己的父親都是相互利用,沒有多少真正的父子之情。
可唯獨這一次,利用阮嬌嬌把她牽連進來受了這麼重的傷,讓他後悔痛苦。
他緊緊握着阮嬌嬌的雙手,坐于榻邊一遍又一遍地說着‘對不住’,好似陷入了某種魔怔。
餘朗看不過去,隻好提醒道:“爺,這裡冷,我們先帶姑娘回府吧。”
齊思遠沒帶阮嬌嬌回縣衙後院,而是把她帶到了一處叫月桂苑的院子。
按齊思遠的吩咐,餘朗接過來秀兒,又去人牙市集買了兩個細心的婆子照料着。
每日按大夫的吩咐湯藥不斷,即使如此十多日過去了,依然不見阮嬌嬌有清醒的迹象。
齊思遠白日在縣衙辦公,晚上回到月桂苑陪阮嬌嬌唠叨許久。
此時他手上正拿着一把竹匕首,對着床上阮嬌嬌輕聲道:“你上次給我做的竹匕首,我很喜歡,這些日子我又在上面雕了些花草。”
“是按你院中那盆梅花雕的,你快些醒來,到時就可以看到了。”
“還有幾日就是元正了,你不是想要賞銀嗎?那可得說好,隻有你醒過來才有,旁人是不能代勞幫你領的。”
齊思遠邊說,邊撈起熱水盆中的帕子,捏幹後輕柔地擦拭着阮嬌嬌的臉頰和雙手。
看到她越來越消瘦的臉頰,心中一痛,緩緩俯下身子,額頭貼上她的頭頂。
呢喃道:“嬌嬌,你快些醒來可好?”
“隻有你醒來,想要什麼,我都答應你。”
秀兒立在門口,早已淚流滿面。
她的眼淚都快哭幹了,就是不見阮嬌嬌醒過來。
心中十分自責,那日不該聽翠兒的話,讓阮嬌嬌出了事。
院中的餘朗也不好受,不僅是為他們爺,更為阮姑娘。
這下他也看懂了自己主子的心意。
心中也更加擔憂,他們主子好似忘記了與秦世子的約定,他可沒忘記。
前兩日秦鳳鳴就上門要過人了,齊思遠以阮嬌嬌回老家為由好不容易把人趕走。
可如今他把人安置在這裡,對阮姑娘也是越來越親近。
他真的不知,他們爺要如何向秦鳳鳴交代。
戌時,文旭趁着為阮嬌嬌送藥品,也帶到齊父的家信。
他進了廂房立于屏風後禀告:“爺,老爺的信。”
齊思遠這才把阮嬌嬌已被他焐熱的雙手蓋到被褥下,起身離開床邊。
回到自己廂房,齊思遠接過文旭手上的書信快速閱完說道:“無甚大事,父親,催我回京。”
前兩日陳氏也催齊思遠回京過元正,他早已回了信,今年不回盛京。
其實齊思遠沒說實話,信中齊父訓斥他為何不回京城。
齊思遠在酉陽大展拳腳,不僅增稅成功,還成功圍剿了瑞王的私兵。
鏟除了衙門的奸吏獲得百姓一片好評,又受皇上器重。
許多朝官打起了齊思遠的主意,想讓齊思遠做他們的東床快婿。其中不乏名門望族,都等着他回京與他們的女兒議親。
往日因為純陽公主的主動示好,許多官員都在觀望中。
如今公主已經大婚,他們也沒了顧慮。
之前是給他妹妹說親,到了年關将近都是為齊思遠說媒。
他倒好一口回絕,齊父怎能不氣。
朝中官員要上朝到臘月二十九,而外縣的官員到臘月二十三就可告歸回家了。
若是齊思遠想回京城,早該動身了,酉陽到京城有六七日的路程,今日已是臘月二十六根本來不及。
隻有餘朗和文旭心中明白,他今年不回京城皆因阮嬌嬌。
餘朗恐他的主子越陷越深,不得不大着膽子提醒:“爺,阮姑娘無論醒不醒過來,你都該告知秦……”
餘朗的話還沒說話,齊思遠陰沉的目光便看了過來,涼聲道:“我為何要告知,他一個驸馬不好好待在京城,整日盯着我的人作甚。”
這下餘朗和文旭徹底慌了。
餘朗再次開口勸道:“爺,你之前答應秦世子送阮姑娘到他府上,他才會娶公主的。”
齊思遠冷聲接過話茬,“這與我有何幹系,日後,莫要在我面前提什麼承諾,不作數。”
文旭和餘朗面面相觑,天爺呀,他們爺不想認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