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思遠才來酉陽半年多,就遇了兩次險。
這不得不,讓他這個近身侍衛警醒起來。
齊思遠正在書案後,翻看戶房張典吏呈上來加固堤壩的賬目。
看餘朗他風風火火回來,第一句說的便是此事,淡笑道:“不用擔心我,今日多虧阮嬌嬌和九叔。”
“叫你回來,是因此次阮嬌嬌受了傷。”
提到阮嬌嬌,齊思遠的腦中又出現那張虛弱的臉龐,心中不由得有些擔心。
“爺,阮姑娘傷得可重?”
齊思遠收回恍惚的心思,和聲道:“傷在肩頭,應當要些時日才能康複。”
“他們這次沒成功,絕不會罷休,為此我才會喚你回來。”
“爺,他們是何人?”
齊思遠端着茶盞,眸色一沉,笃定道:“牛頭山背後的主謀。”
想到餘朗已在城中查探了一日,遂問道:“今日在培州可有收獲?”
“回爺的話,屬下按你吩咐,以糧商的身份在多家糧鋪查探過,均沒有接過這樣的生意。”
“屬于又讓人在城門口喬裝蹲守了半日,也沒發現有人運糧食出城。”
齊思遠沉思片刻,起身從書案後饒了出來,說道:“無妨,山中這麼多人不能斷了糧食。他們總會有糧食吃完的一日。”
就在這時,管事正好來複命,“大人,阮姑娘已經醒過來了。”
“大夫也給她開了服用和外用的藥,說是好好将養,半月後傷口就能愈合。”
府上的管事蔣叔五十多歲,性子溫和辦事可靠,府上的人也十分尊重他。
他在這縣衙後院待了二三十年了,為多任知縣管過後院。
“有勞蔣叔,本官知道了。”
管事走後,齊思遠眉頭微微斂了斂,對餘朗說道:“此次她是為護我而傷的,你去私庫,挑些人參和當歸。讓房四熬成參湯,吩咐阿柯每日給她送過去。”
“是,屬下這就去辦。”
*
阮嬌嬌醒來後渾身無力,一伸手傳來一陣疼感才發現自己受了傷。
秀兒從屋外進來,看到床榻上的醒來的阮嬌嬌,幾步就走到她身邊,紅着眼眶,“姐姐,你終于醒了,你吓死我了。”
今日她在車上看到一身濕透還身受重傷的阮嬌嬌時,吓得當即就哭出了聲。
要不是摸她還有氣息,還以為她遇害了。
“秀兒别怕,我沒事,隻是受了點小傷。”
阮嬌嬌心中微暖,擡起右手,摸了摸秀兒的腦袋,安慰道。
她甚少有人關心,和秀兒在一起後兩人更像是彼此的親人。
秀兒身世也十分可憐,家中爹娘早早就過世了。
如今哥嫂,隻圖秀兒每月給他們掙銀子。
每月月底沒拿月銀回家,她哥哥就找上門來要。
根本沒為秀兒日後想過。
兩人同病相憐,如今彼此也算是有了依靠。
月華苑的西廂房更像是兩人的家。
阮嬌嬌為何那麼愛銀子,除了為她日後打算外,還想盡自己的力量給秀兒也備點嫁妝。
晚上阿柯提着食盒過來送參湯,兩人都吃驚不小。
見阮嬌嬌不願喝下,阿柯隻好解釋道:“姑娘,這是大人吩咐為你熬的,你就安心喝吧。”
“這可是用人參熬的。”
這下阮嬌嬌就更加震驚和心疼了。
人參可金貴了。
在阿柯的催促下,阮嬌嬌喝完,他才能交差。
眼看就要離開,阮嬌嬌開口問道:“明日,這參湯還熬嗎?”
阿柯如實說道:“熬呀,我看竈房的閣櫃裡有一大漆盤了。”
阮嬌嬌咂摸一下嘴,像是在回味方才的味道,繼續說道:“那你問一下大人,能不能把人參直接給我,我不愛喝湯。”
阿柯被噎得無話可說。
他提着食盒回到文清閣,也實在沒膽子為阮嬌嬌直接讨人參了。
次日,玲珑和其他幾個姑娘,都來探望阮嬌嬌了。
看到她肩上的傷口,臉上都是一白。
人人心中暗道,大人身邊果真不好待,她們爬床難。
阮嬌嬌這個靠勞力的,就更難了,拿命在拼呀。
就連柳芳芳都說不出風涼話了,當即就讓娥兒回屋去拿去疤的雪玉膏。
李雲兒和崔悅悅兩人,也給阮嬌嬌送了吃的和用的。
這倒讓阮嬌嬌哭笑不得,平時三人見了面不挖苦她兩句,就不會走。
自己一受傷,反倒關心起她來了。
傷勢也沒慢慢結痂,阮嬌嬌取下包傷口的帕子。
邊角處繡着‘允執’兩字。
繡活精湛,帕子還是用錦緞料子做的。
阮嬌嬌愣了愣,心想給她看病的大夫還真是大方,用這麼好的裹傷布。
養病的日子,阮嬌嬌也沒閑着,她讓秀兒去問管事要了幾根青竹過來。
兩人就在屋中開始忙碌起來,神神秘秘地還關着房門。
傍晚時分天色還沒暗下來,阮嬌嬌和秀兒在巷口閑逛回來。
就聽見衙門傳來一陣争執的聲音。
兩人都怔住了,此時縣衙的官吏們都下值了,誰會在這裡吵架。
疑惑歸疑惑,她們的腳步都不由得加快,向縣衙趕去。
便看到一衙役用力把一婦人往外扯,并開口罵道:“你這刁民,你的女兒是暴病而亡,你三天兩頭到縣衙來鬧,還不快滾。”
那婦人不願離開,抓住衙役哭求道:“官老爺們,求求你們給民婦做主呀,我女兒死得冤呀。絕不是病死的。”
“那畜生害死了我女兒,明日就要把她葬了,求縣衙老爺給民婦做主呀。”
阮嬌嬌心口一沉,眼中滿是不可置信,即使過了五六年,她依然記得這熟悉的聲音。
她走近那婦人,開口喊道:“舅母。”
告狀的婦人緩緩回頭,一臉淚痕當看到阮嬌嬌那一刻,她嘴唇嚅動半天,才喚出聲來:“嬌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