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後,魏何珊珊而來。
他一身鴉青色織錦儒袍,年約四十有餘相貌堂堂,目光犀利,兩鬓已有幾縷銀絲。
齊思遠起身相迎,擡手施禮道:“下官齊思遠,見過刺史大人。”
魏何看到齊思遠時,神色訝異,“是你。”
“正是下官。”
魏何身為朝中三品大員,宮中有重要祭祀和盛大宴會,他都會在宴請之列。
如今太子監國,偶爾一些場合太子都會帶上齊思遠。
這些年魏何公務繁忙,已經很少應酬這些官場上的宴請。
隻因聽說,此次來的知縣是太子的人,不得已他才出面赴約,不承想竟碰到了太子跟前的紅人。
心中越發驚醒起來,隐隐明白此人來酉陽定不是來混日子。
兩人落座後酒菜也陸續上桌,齊思遠起身親自為魏何斟酒,舉手投足間盡顯儒雅謙虛。
“下官來酉陽三月有餘,卻未能及時到府上拜訪,實在有愧,下官自願罰酒三杯。”
連飲三盞後,齊思遠又是擡手一禮道:“上次李掌櫃一事,多謝魏大人出手相幫。”
魏何本對他上次拿自己表弟李從貴開刀一事,心存怨意。
可齊思遠态度誠懇,不端一點架子熱情周到,魏何也不能失了風度隻能接招,“此等小事,齊大人何必介懷。”
“多謝大人體諒。”
這時,餘朗叫的幾位客姑娘們也到了。
魏何好似今日沒有興緻,婉轉回絕。
齊思遠更不需要,心中甚至有些怨餘朗多事,要把人約在這裡。
話也說開了,魏何好也不想與齊思遠兜圈子,直言道:“齊大人今日相請本官來此,若是為了公務不妨直說。”
齊思遠嘴角揚起一抹淡笑,“下官今日并非為公務而來,而是為了私事。”
“你我之間能有何私事。”魏何好似聞到了陰謀的味道,神色一沉。
齊思遠一邊擡手為魏何續茶,一邊氣定神閑解釋,“有,而且是喜事。”
“太子念及大人功績卓絕,想為令千金指一門好姻緣。對方便是太子表弟,定國侯家嫡次子。”
“不知大人可願?”
魏何神色驚詫,态度也不似剛剛那般冷漠。
出聲确認:“你說的可是去年進士及第,如今在翰林院任庶吉士的孟公子。”
“是。”齊思遠放下茶壺,神色笃定,臉上始終挂着淺笑。
“就是不知大人是何意見?”
“若是願意,太子必會上奏皇上,為你們兩家請旨賜婚。”
魏何内心當然願意,他雖然在江南一帶有權有勢,可能結交到盛京的權貴,不論是對他還是對自己的兒女都大有好處。
而且那人還是國舅爺家的公子。
齊思遠也不出聲催促,端起茶盞淺飲起來。
魏何心中門兒清,這婚事自然沒有白來的道理,他答應了,便得順應着太子行事。
見魏何遲遲不表态,齊思遠又提到了公務:“下官半月前向朝中請旨,加固酉陽漕運的堤壩一事,可昨日折子就被撤了回來。”
酉陽多年前,發大水淹了不少良田和百姓的家園,所以酉陽每年一到夏日都會加固修葺堤壩。
朝中戶部年年都會撥銀子,今年卻不願了。
魏何聽聞齊思遠又突然提及到公務上,态度也警覺起來,“這是為何?”
“因為戶部尚書附議,酉陽官費年年入不敷出,今年無論如何也不願勾簽。”
齊思遠眉梢溫潤儒雅,即使說到嚴肅的公務,緊張的氣氛,也能因他不急不慢的語氣和穩重的樣子變得緩和不少。
“豈有此理,難道朝中就不怕大水來時酉陽決堤。”
魏何管着江南的多個郡縣,這些事情一般都是當地的知縣着手處理此事,如今聽到齊思遠禀報,他把桌案重重一拍,大有親自寫折子的架勢。
不承想,齊思遠卻話鋒一轉,正色道:“朝廷不怕,若是長此下去,便會關了酉陽的商戶和民用漕運,在培州重開。”
“國庫吃緊太子殿下頂住着壓力,一年又一年地拖延了下來,就是想保住酉陽的民用漕運。”
魏何一時被堵得說不出話來,雖然培州也在他的管轄内,可他魏家的大部分私産都在酉陽。
如果停了酉陽的漕運,那麼隻需大半年的時間酉陽的繁華将會不複存在。
酉陽所有毫族們的生意也将日落千丈,最終慢慢凋零。
“為此下官也不知該如何是好,還請大人出個主意。”
恩威并施該說的話,齊思遠已經表明。
魏何久居高位這麼多年,又何嘗不明白太子的意思,便是要酉陽的商戶豪族們拿銀子出來。
酉陽自從開放海域民用漕運以來,酉陽的商戶們個個賺得盆滿缽滿。
朝中早就有人提議,增加他們的商稅和田賦。
魏何念及酉陽水患那年,這些富族們都與他同舟共濟度過了難關。
一直不曾搭理朝廷。
如今太子看似兩手準備,實則也是在施壓逼迫。
“此事,容本官好好琢磨一番再答複齊大人,今日天色已晚,本官還有公務要忙,就先告辭一步。”
此事牽扯重大,魏何不敢輕易松口,态度比剛來時緩和了不少。
對齊思遠也客氣了許多。
“是下官叨擾了,大人這邊請。”
送走魏何後,齊思遠也上了馬車,離開了明月樓。
次日,齊思遠帶着餘朗一起巡視完田地回來後,快到縣衙時便聽到一片嘈雜之聲,餘朗習慣性地撩簾一看,此時他們正經過縣衙附近的集市口。
在入口處的一男一女太過亮眼,讓他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隻是一眼,他便認出了那長相俊朗的錦袍男子,正是昨日他們說的秦世子。
而那女子便是府上的丫頭阮嬌嬌。
此刻兩人正說着什麼,就在餘朗豎起耳朵想聽仔細些時,他身後的齊思遠把目光從車窗收了回來,輕聲說了句,“把簾子放下。”
馬車快速經過兩人身邊,無意中聽到那秦世子大聲說了句:“阮嬌嬌你等着,本公子定讓你心甘情願做我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