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麼做,豈不是正中他們下懷?”
走廊一陣吵嚷,葉星側身翻下護欄,在住客的倉皇躲閃裡跳到二樓的木階上。幾個要上樓的住客迎面跑來,她推開人,看了眼纏着布條的右腿,繼續往眼前的房間走。
葉星低聲說:“……這是唯一的辦法了。”
沉洛跟在身後,“可……”
葉星推開房門,沉洛跟着看向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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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早前。
沈之明和另外兩個人正守在屋中,他們先前都跟随葉星參與了客樓那場死戰,而後又在院牆險些被引燃時留下來善後,此刻好不容易從混亂裡殺了出來,早已疲憊到了極點,兩人正抱着劍靠在窗邊歇息,聞聲後才稍稍擡頭,“少主……”
守在内室的沈之明撩開紗簾,側過身。葉星看到了躺在床上的甯步塵,床榻邊還跪着幾個訓練者,雙手皆被綁得嚴嚴實實。沈之明聲音有些疲憊:“少主,我們趕到的時候屋子裡隻剩下這幾人,我猜,是因為他們身上帶着傷,所以才走不了的。”
葉星走近床榻,跟在身後的沈玉接話道:“我們覺得有詐,又想着眼下人多混雜,也沒時間再像個無頭蒼蠅一樣亂撞,所以留了這幾人一命,想着能不能從他們這裡撬開點什麼有用的消息。但……少主,結果還是一樣,不管我們怎麼問,他們都不開口。而且,麻煩的是,這些人帶着一身傷,若是我們再多添幾道傷口,恐怕他們就活不了了。”
“所以他們才會選擇留下來。”葉星看着甯步塵,她右側肩膀連至手腕皆纏着紗布,濃烈的藥味短暫沖散了鼻腔裡揮之不去的血腥,“因為料定我們不會對他們動手。”
“……不是不會,”甯步塵淡淡道:“是不敢。”
沈玉冷聲道:“你果然知道些什麼。”
甯步塵稍稍轉頭,側頸的還未來得及擦掉的血迹露在泛黃的日光下,她看向房門,說:“……外面一片混亂,世子和二公子還在那間屋子裡……如果我是你的話,倘若還有一點提刀的力氣,我都會回去。”
“又不是做戲。”葉星說:“帶着一身傷去那種地方,除了白白送命,還能做什麼?”
“你還有龍潭镖局。你不是很想……”甯步塵說得太快,牽到了傷口,喘息片刻,才說:“很想讓世子死嗎?”
“……世子會死嗎?”葉星看了看房間四周,最終定在跪在窗邊的兩個訓練者身上,似乎突然想到了什麼,問:“本應該保護世子的訓練者卻在這種關鍵時候離開了這裡,他們去哪了?”
甯步塵沒有回答。
“……那兩個訓練者接到的命令是救你。”葉星一把扯住其中一人的後領,逼得那訓練者不得不擡頭。她看着他的臉,“但如今你身邊卻替換成了其他人……那兩個貼身保護世子的人去哪了?他們既已将你托付給其他人,又為何不回去複命,反而要逃?”
沈之明心中隐感不妙,轉頭看了眼窗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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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真如你所料。”
葉星扶住被風吹動的窗扇。窗外沙霧漸散,便顯得遠處黑煙翻湧的主樓越發猙獰顯目,可盡管如此,主樓附近仍聚着一小撮人,其中幾人提着水桶踉跄跑去,剛靠近主樓,又被張口咆哮似的濃煙逼退了兩步,焦急地左轉右轉,似乎是想去救樓内什麼人。
葉星掃過人群,剩下沒留在主樓的住客也幾乎都在往綠洲這邊走。她看了眼不遠處的幾道逆着人群往外跑的身影,那幾人手上既沒有提着水桶,背上也沒有背着包袱。
沉洛指尖點着手臂,接着說:“他們不是要逃,而是身上帶着其他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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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之明喃喃開口:“……難道世子給他們交代了其他任務?”
被綁住雙手的訓練者閉口不言。
葉星伸手抹了把床柱邊緣的血迹,用拇指撚動了一下,說:“……世子早就猜到了我有異心,所以才謀劃了這一場大局:刻意對外散布我身受重刑生死未蔔的消息,讓那些與我有利益牽扯的人自亂陣腳,然後出于試探而采取行動……讓世子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就知道了潛伏在周圍的隐患。”
屋裡一片寂靜,四樓除了他們以外再無一人。幾個龍潭镖局的人守在門口附近,幽暗的陰影沉壓在空蕩破損的走廊上,像是隔絕外界聲音的屏障。
葉星接着說:“後來世子又以身入局,給所有人制造出‘世子已經身陷險境’的想法,讓他們的目标都放在主樓上面……随後在借我之手除掉龍潭镖局的同時,也引燃了主樓,讓半數的隐患都湮滅于那場大火裡。”